没有等到李虹的信息,反而,等来了舒国栋的电话。
把手机反盖在桌面,舒妤觉得莫名可笑,有些人你费尽心思找他,他偏不出现。
当你打算不找他了,他又偏偏出现了,像一场追逐游戏一般。
你拉我扯,好不热闹。
周日,舒妤早早就起床了,换上衣服,她盯着镜子里生嫩的小脸,她罕见把头发扎了起来。
她想这样至少没那么羸弱。
和妈妈说了声再见,她便出门去了。
地点约在一家咖啡厅。
舒妤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十分钟就十点了,她点了杯美式咖啡。
十八岁时,她喜欢喝加了奶,甜甜的拿铁。二十五之后,却爱上酸涩的美式。
简单的口味,都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改变。
何况是人。
透过咖啡厅外面的小竹林,她隐约看见一辆轿车缓缓停在了店铺前。
那年,舒妤九岁,舒逸十六岁。
他们是这台车的首批预订者,4S店特意为他们搞了提车仪式。那天,她和哥哥站在前面,一家人紧紧挨着,她笑得极好。
“瞧你笑的那傻样。”
十六岁的舒逸眼角弯弯,清风朗月,偏头看着妹妹。
“哪有,拍照不笑,难道哭吗?”舒妤没好气的回瞪了他一眼。
“你们俩别闹,要拍照了。”陈晓红敲了敲两人的脑壳。
那时,舒国栋还不是局长,一切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此间不足十年,早已物是人非。
……
舒妤掐了一下自已,算了,还是清醒点吧。
舒国栋关上车门,从容的走进了咖啡店。他体型高大挺拔,这些年,一直保持得很好。
再看他身上穿着的那套低调高级的西装,这样的穿着打扮,很难让人相信他已经快要步入五十岁的门槛。
他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的舒妤。
他慢条斯理的走了过去。
两人眼神对上的那一刻,舒妤垂下在一旁的手捏住了椅垫,心脏也跟着刺疼了起来,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
不满,不舍,还是怨恨。
出差回来,他和女儿只见了一面,待了总共不到一小时,是和陈晓红闹离婚的那晚。
舒国栋推了推金色镜框,把菜单推到舒妤面前,平静的说道:“妤妤,想喝些什么?”
舒妤淡淡推了回去:“爸爸,我已经点了。”
舒国栋简略的扫了一眼菜单,选了个最简单的。
“来杯柠檬水,谢谢。”
他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双臂并拢置于台面,官场作风十足。
舒国栋咳了两声,沉声说道:“妤妤,你也长大了,我和你妈妈之间的情况,我想,也该告诉你。”
“走到这一步,我有很大责任,所以近期,我会处理好和她之间的事情。”
“放心,我不会亏待你妈妈。”
舒妤咬了咬牙关,轻呲了一声。
这算什么,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可怜和施舍吗?
舒国栋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混迹官场多年,早就把他炼成了人精,他清楚的感受到,女儿对他很不耐烦。
他不介意换个说法,给出更多的诚意。
“你哥已经成年,在京市混的还不错,无需我的照拂。”
“但妤妤,你是我女儿,小时候也是我捧在手心上长大的,我还是希望你能跟着我。”
舒国栋停顿了顿,喝了口水。
“你成绩不如你哥哥,今年,能顺利考个本地的大学,留在南市,剩下的你不用担心。”
言外之意,路已经帮你铺好了。
“如果,我说不呢。”
?
“妤妤,我可以提供给你的,是你想象不到的平台,是你靠自已一辈子都登不上的地方!”
他暗吸了一口气,略带韫意:“你妈妈能给你什么,教你煮菜炖汤吗,对你而言,可能现在最重要是成绩,那工作了之后呢?”
他手指关节用力的叩了叩桌面。
“是背景!”
如果说,来之前,舒妤还有一丝不舍,那现在这一丝不舍,随着舒国栋的无礼的言语,全都消散为虚无。
她手抖得厉害,重重的把杯子砸下桌面,发出了不小的声响,眼睛似染上了墨一般。
“爸爸,你太让我失望了。”
如果遮羞布没有被扯开,此刻,他看起来,完完全全是一个为女儿着想的“慈父”。即便和妻子走到婚姻的尽头,他还在扮演着深爱儿女的父亲。
但是,他在她生活里缺失了这些年,他当她是瞎子吗?
彼此沉默了半晌。
“妤妤,我是认真的。”
他开出的条件,无话可说,只要她点头,她的背叛就会成为他重创陈晓红的刀子。
“我有眼睛,见过你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两辈子的蒙骗,虚伪的对话,如今都化作了深深的恨意。她肩膀微微颤抖,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在了她的肩头。
舒国栋神色停滞,原来,她早就知道了,难怪一见面,她脸色就不太好看,他还以为,她只是怨他,缺少了陪伴。
“别拿我当筹码!”
“我会用自已的方式证明,你是错的,而你欠妈妈的,一辈子都还不了。”
“还有,你真恶心!”
舒妤一字一句的把话说完,拿起书包,头也不回走出了咖啡厅。
她说他恶心。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女儿说他恶心。
舒国栋呆坐在位置上,久久不能回神。
他突然意识到,女儿早已不再是以前那个追着他要抱抱,跟在他背后找糖吃的小女孩。
也不再是他叫她往左,她不敢往右的小女孩。
甚至有可能不再是,他的女儿。
……
这些年,他是不是真的太混账了。
舒妤走出咖啡厅,原本还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还是滴落了地面,摸出手机,漫无目的的划着通讯录。
“思珈,我,我好难受!”
她越哭越大声,往来行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妤妤,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哪?”电话那头传来焦急的声音。
舒妤抬起头看了一下路牌,再看了一眼时间,原来她已经漫无目的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
这里,她没来过。
“我,我也不知道我在哪,这里叫齐富路。”她吸了吸鼻子,环顾了四周,陌生,冷清。
她委屈的蹲了下来。
“等我。”思珈丢下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