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栖川,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你凭什么指责我!”
她看着他,白皙的脸颊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暴风雨的栀子,唇色因为情绪激动而泛着红艳艳的光泽,眼眸里晃动着水波,起伏不定。
把药膏和没用完的棉签,一股脑塞进摊开的医药箱里,然后利落地关上,径直往门外走。
在快要踏出房门的最后一刻,手腕又被人死死禁锢住,往回扯的牵引力让她跌跌撞撞扑进了男生的怀里。
“你松开我!”
和栖川不顾她的挣扎,强行把她搂在怀里,雕刻的骨相在灯光的明暗交界带,愈发立体而趋近漫男。
他一把将她抱起,放在了房间的桌子上。
乘月被他气得像随时都能出拳打人,“我是表里不一的坏人,你能不能不要绑架我!”
和栖川在那短短的几秒钟里想了很多,想起爷爷的警告,想起沈嫣的忌惮,想起和原裕的提防和敌意。
但是现在他不想再管了,他为什么要理会那些?为什么要唯首是瞻?
这不是和栖川的作风!
他的手扶上她的脖子,轻巧带力,径直亲了上去。
乘月被恼火占据的大脑,轰的一声,炸起烟花,是噼里啪啦的盛大喧嚣。
她慌不择路地用力推他,他反而压得更紧。
乘月狠狠张嘴咬了一口。
一句带痛的闷哼,她趁机推开他,抬掌就扇向他的脸。
已经是破碎羞愤的蔫花,她扬起脸,唇上是残留的日暮夕阳绯色。
她眼眶红而水流淌漾:“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凭什么亲我!”
和栖川因为她的动作,侧过脸,刹那的肿痛感侵袭着脸颊的肌理脉络,他下意识地用舌顶了一下脸腮。
喉结因疯涌的情绪而上下滚动,他看着眼前被欺负狠的姑娘,嵌着巴掌印子的脸添上了七分混账和野性。
“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是他妈喜欢你的意思!”
空调暖气依旧呲呲呲地转动,向房间不断传送着蓄势待发的磅礴温度,却总是在自动的调控中,令人感受到心惊的凉意。
乘月看着他的眼睛,火气在胸腔里烧的旺盛,却又无法寻找任何可以泄出的路径,只能在生气和难受中,煎熬不已。
“那你想怎么样?”
“和栖川,你知道,我们不可能的。”
她扭头望向玻璃窗外正被风雪吹摇的树枝,那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绝望顺从。
可怜的枝干,在肆意生长,面对自然磅礴浩荡的力量,它也只能做一个随遇而安的偷生之辈。
就像她。
“你都没有努力过,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可能?”
他的语调罕见地回归到豫县风沙匍匐却恣肆妄为的蛮荒感,好像枯零的草,也能重写那些野火烧不尽的奇迹。
乘月忽然有些疲惫,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里经历了烈焰的煅烧,经历了海啸的狂击,她找不到目的地的方向,是可以随意被拍打在沙滩上的姿态。
她望着他,心下微微疼痛起来。
“和栖川,我怎么努力,你知道我不是乘家亲生的吗,你知道我是我妈捡来的吗,你知道我在嫁给和家做媳妇这条路上付出了多少精力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能像你一样还可以选择自已的人生,我只能在变相的寄人篱下中想法设法地生存,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回馈我妈的养育之恩!”
“我怎么努力,你告诉我!”
一口气说完,水波就从眼眶里倾泻下来,滑过脆弱的脸庞,滴落在他的手背,却一路顺着那条青筋脉搏烫进了心里。
和栖川抬手帮她抹去那些咸湿,摆正她的脸,让她直视他,让她只能看见他,口吻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乘月,我是和成东的亲儿子。”
原本就处于悬崖峭壁岌岌可危的情绪之境,又倏然蹦出咔嚓一声,像绳子猝不及防被剪断,脑子里闪过空白。
虽早有猜测,但真实地听到,还是让她震惊得说不出话。
她本能地捂住他的嘴,恍若之前无数次那样,下意识认为他在胡诌什么惊天动地的瞎话。
“你别乱说,隔墙有耳。”
和栖川看着她瞳孔的剧烈瑟缩和放大,气笑了。
一把拽开她的手,摁在她身后,语调清晰坦荡,他在对她解剖,似在缓慢地唤醒尘封地底的野心,在这个无人在意的房间里,说着浩大的蓝图:
“和家老头子喜欢我,他说我像他年轻的时候,他也是为了我才从澳洲回国久居,虽然我现在是见不得光的和家子孙,但是如果未来想要和氏集团的继承人之位,我比和原裕有更大的赢面。”
削薄的眼皮撩起,背光的角度,将他清晰的下颌刻画成人生的规划线,在那一瞬间,她好像能顺着这条线,看到他力挽狂澜的未来。
她久久不能回神。
她的脑袋已经宕机,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她无所保留地说出这个惊心动魄的秘密。
可是还没等她去组织整理答案,他就娓娓道出他的意图:“所以,乘月,你先等等我,在你和他订婚前,别那么早真把自已的人生交付给他。”
这里的他,指的是和原裕。
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让她心生退意,兜里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像催命的鬼符,督促着她逃离现场的焦灼。
不知道哪里来到力气,乘月用力推开他,跳下桌子,奔到房门口,落荒而逃。
和栖川放下手,还沾着药的背部后知后觉疼痛起来。
他望着迅猛关上的房门,一种无名的焦躁感,像一张巨网,网住他的心脏,窒闷而喘息不得。
他走向床头,从枕头里摸出一盒烟和一只打火机,随意地披着浴袍,打开窗户,让冷风夹杂着雪籽,灌进来,打在他的脸上。
真是个不好的习惯,这是他来京后染上的第一个坏习惯。
压力和任务,被掌控的人生,泛滥的情感,都让他体会到了成年的那种博弈和冒险。
细细的白色烟雾从唇边散开,混着雪花,模糊了他的深刻的眉眼。
脑子里不断播放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和歇斯底里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