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静的病房内,窗帘闭合,微弱的光从缝隙里渗进来,像沙漠即将干涸的绿洲。
乘月坐在床头上,手里不断翻页着那些照片的复印件,苍白的脸全是凋谢的羸弱。
哪怕照片很糊,但上面的男生依旧俊野难掩——
舞会牵她转圈的图,下山紧紧抱她的图,客厅沙发上坐他怀里的图,卫生间里把她搂在洗手台的图,游戏时十指相扣的图……
“月月你太让我失望了。”
“不是让你离这个男生远点吗?你为什么作死不听!乘振华只要把这些东西全发给和成东,你不仅不能参加和老爷子寿辰,还要在和家联姻单上被除名!”
“考试成绩下降是不是都因为他?!”
“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到时候让你沈阿姨怎么看我?!”
洪静的话像恶魔的嘶吼,一句一句冲击着她刚刚做完手术的脑子里,反反复复,挥之不去。
在从楼梯滚下来的时候,那么痛她都没有哭,可是现在,她的眼眶不可抑制地发红泛洪。
那她又有什么错?
和源裕就可以左拥右抱,身边女人无数?她为什么不可以?
她又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又不是她主动靠近和栖川的!
她怎么知道和栖川学习能力那么强,难道这也要怪她?
脑瓜嗡嗡直叫,疼得连着她的心都在抽痛。
是乘可卿推的她,为什么这些痛苦反而要她来承受?
泪水无声地一颗一颗往下掉。
死寂的病房里,只剩下水滴砸在纸上的声响。
一抹光忽然照在她的脸上,把她孱弱的病态展露无遗。
是床右手边躺着的手机。
她抽了一下鼻子,胡乱地把止不住的眼泪擦掉,打开手机。
上面有很多和原佳的信息和未接来电,但她全部滑过,目光定在一个空白底图上有块黑点的头像。
hqc:【小主人,痛不痛,被妈妈骂进医院,你怎么这么能耐?】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条消息,她刚停住的泪腺又开始泛滥。
她往下继续翻。
hqc:【醒了给我回个信】
hqc:【你在哪个病房?】
hqc:【还没醒?睡美人做上瘾了,还是不想理我】
hqc:【指望谁都不能指望你,爷已经来了】
这是五分钟前的最近一条信息。
一颗泪珠子挂在眼睫上,她本能地往病房门哪儿望去。
昏暗的病房里,猝不及防响起门把手扭动的声音。
乘月拿不准是谁,却也忘了回避,哭得红彤彤的眼睛还盛着一汪水。
和栖川进来,就瞧见空旷的病床上孤零零坐着一个纤小的人。
姑娘煞白煞白的脸上,挂着清浅不一的湿痕,唇线微微向下拉垂,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得像立马要碎掉。
病服套在她身上,像轻飘飘的纸片,一不小心就会连人带纸吹走。
他手脚都僵硬了一瞬,心口闷窒了一下。
这是什么绝世小惨花?
乘月冷不丁看到他劲瘦的身形,愣头愣脑地呆滞了几秒,目光扫他那张雕刻似的脸时才反应过来,慌不择路地把那些图纸往枕头后藏。
可她哪有和栖川动作快?
要是一般人,再熟估计都会稍微顾忌着点病人,多少会面露关切和一点温和正经。
但和栖川径直摁住她的两肩,不由分说地把她抵在后面的靠枕上。
单眼皮本来就凌厉又冷,这会儿更是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口吻蛮横:“都这样了还乱动,你想上天还是入地?”
乘月情绪因为刚刚就哭过,加上脑袋还很难受,被他这个罪魁祸首一凶,还没来得及收干的泪水,就那么往下坠,坠在他的小臂上。
热滚滚的,烫得他手腕的脉搏狠狠地跳动。
和栖川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向来横行无忌的男生,忪怔无措地移开了摁着她的手。
乘月仰着一张可怜见的小脸,说着气势汹汹的话:“我不上天入地,我遁入空门行不行!”
忽然四体不勤的和栖川:“……”
她撇过脸,不看他也再不吭声。
只是泪珠愈演愈烈。
和栖川默了几秒,坐到她床边,倾身过去拉她,想给她抹眼泪。
乘月不让他碰,毫不犹豫躲过他,赶人:“你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和栖川没怎么哄过女孩,但就像他天生聪明,学一个月就能赶超乘月一样,他放轻动作,扶住她后脖颈,清沉的嗓音沾了点温柔,“别哭了,小主人都变成小可怜蛋了。”
他微凉的指尖轻抹在她眼角。
乘月还是不理他,用力挥掉他的手,坚强的要死,拿袖子自已给自已擦,擦一下掉一颗金豆子。
和栖川有点被她可爱到,哂笑一声,觉得还是强来比较好用,手臂一伸,把她搂进了怀里,像捡到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小芭比。
乘月闻到他身上的香,反应过来,立马挣扎扭动。
和栖川搂得紧,但尽量注意不碰到她受过伤的脑袋,嗓子里有罕见的轻柔笑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撒娇,“我打算哄哄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这是什么招?
耳朵痒痒的,甚至能感受他轻眨的眼睫,因为没力气抵抗,手自然下垂在身侧,有几滴湿咸的泪掉进了他的颈窝,她闷声闷气的:“你不用哄我。”
和栖川慢条斯理地把她轻轻转了个圈,让她靠在他怀里,还有闲心调笑,“可是不哄都要发大水把我淹死了。”
乘月有些不自在地“哦”了一声。
和栖川给她擦完眼泪,才注意到她手边的几份图纸,正要伸手拿,她错开了。
和栖川仔细瞅她不情愿的表情,倒打一耙,“怎么这么小气,帮你治洪水,你给我看看不行?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她现在就跟一只受伤小猫,手无寸铁弱了吧唧的,和栖川没一会儿就把图纸扯了过来。
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不着调的懒散眼尾,忽然覆盖了一层浓重的霜雾,像提前步入寒冬腊月。
难怪他刚刚来的时候,哭得那么可怜。
他有多聪明,一眼道破真相:“是Coral调的别墅监控,卖给乘可卿,然后发给你爸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