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颓,一条绸缎样的云,延伸到山那边,远阔,磅礴。
乘月望着天色将晚 ,望着陆陆续续离开的身影,她竟然有种奇怪的怅然。
她为期几天的下乡慈善,已经宣告结束,可是为什么,她没有了回家的焦迫感。
心不在焉地收拾行李,洪静适时来了电话。
“妈妈已经吩咐过,陈叔会把你送到机场登机,箱子丢给陈叔,他开车带回京市,等你到了京市的机场,发个消息给你原裕哥,他来接你。”
乘月垂眼,伸手触摸脖颈的过敏区域,应声,“好。”
“最近辛苦了,宝贝,回来,妈妈给你准备了大餐。”
“嗯,谢谢妈妈。”
电话挂断。
乘月视线落在床头柜上的一根橘子味棒棒糖。
她盯着看了半晌,拿起来,又放回去,再拿起来,直到传来陈叔的敲门声儿。
“小姐,收拾好了吗,咱们该出发了。”
乘月静默了几秒,才答,“知道了。”
她再次拿起那根棒棒糖,目光扫到旁边的垃圾桶,她把它扔了进去。
这是今天那会儿,摩托开动前,和栖川扔给她的棒棒糖。
他什么也没说,就那样野性澎湃又意气风发地骑车离去。
不知道他去哪儿,但他的表情里,没有平日的无所吊谓。
至于糖,她已经偷偷吃过一次了,但不管再吃多少次,她也永远不会拥有它。
它的香气,会被妈妈发现。
她不需要也不能。
但那时候的乘月,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她无法抗拒自然的神力,像是潜在的宇宙操纵,要她反复沾上橘子味的清香,沾上酸甜的味道,求生不能。
但她忘记了一句话,人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跌宕起伏的车,坑坑洼洼的土路,在那条从豫县通往城里机场的途中,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下乡的第一天。
她的厌恶、不耐和烦不胜烦。
可,现在呢?
这个地方的人,淳朴善良,没有心眼和算计,粗犷的性格是自然生养的硕果。
但京圈,权势遍布的国际都市,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奢华高贵的表面,又是另一幅人性晦暗的秘辛图。
而她,不会再来这里。
飞机头等舱里,她戴上眼罩,为接下来即将重返光圈而养精蓄锐。
等眼睛睁开时,空姐已经站在旁边等候,她拉下眼罩,视线扫过机窗外一览无余的机场。
天高云远。
“二月!”
女生大概刚从学校赶来,校服还挂在身上,但举手投足都是大小姐的气度。
她把自已的包甩给她哥,朝乘月狂奔过去。
见到她,乘月始料未及,身体不经意僵硬,洪静怎么没告诉她,和原佳也在?!
乘月脑子不得不得极速运转,赶紧预想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以及相应的应对措施。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果然,和原佳劈头盖脸就质问她,“你那也叫照片?!”
注意到和原裕越来越近的距离,乘月压低声音,“怎么不算?”
和原佳直接抱住她胳膊,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审视她,觉得乘月变坏了,“二月,你讲不讲信用,一个都快变成黑点的背影,你跟我说是照片?”
乘月绝不松口,拍都拍了,“那也是照片。”
和原佳可不买账,夸张地大叫,“哇塞,黄黄的尘土路,周围连个绿植都没有,摩托更别说是什么限量的了,乞丐都不要的,骑车的人还能有多帅?!是高是瘦全瞧不见!”
乘月有些语塞,其实也还好……吧。
和原佳为了证明自已,掏出手机,把那张模糊的照片放大,怼到她眼前,“你跟我说,这是帅哥?!”
和原佳简直不敢置信,要么就是不帅,要么就是乘月在敷衍她。
乘月却一本正经地抚慰她,“你不觉得十分落拓不羁吗?这个人比较奇怪,很难惹,光明正大的拍正脸会挨揍。”
“……”
和原佳眼睛一眨,“你偷拍的?!”
“二月,你什么时候这么窝囊了?!”
乘月来不及捂她嘴,这句正巧被已经过来的和原裕听到了。
“佳佳,你怎么说话不分场合,一来就骂人?没礼貌。”
和原佳瞬间就像憋了气的皮球,蔫了似的,躲在乘月身后。
乘月反应很快,她往前走了一半,嘴角弯起好看弧度,眉心痣,清艳如宝石。
温温柔柔喊了一声,“原裕哥。”
和原裕态度也瞬间缓和下来,唇边噙着一抹笑,伸手摸她的头,“几天没见,又漂亮了,我妈和洪姨准备了晚餐,走吧。”
和原佳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
宾利的门缓缓打开,三人一齐上了车。
暗夜浓墨重彩地铺开,京市最繁华的地段,霓虹光景,像潋滟的流水,淌过每条商业街。
落在乘月眼里,让她有些恍惚。
车在一个顶奢商场停下。
耳畔卷入和原裕的声音,“月月,你和佳佳先坐一会儿,我下去拿个东西。”
和原佳见他哥走了,才敢放纵性子,立马指挥司机,“把后面的车窗开了,闷死了。”
风从车窗灌进来,微凉,把乘月两颊的发丝吹起来,她听到和原佳跟她抱怨,“我那天点男模被哥发现了。可是,他自已也有美女陪啊!不公平!”
乘月敲膝盖的手指一顿,偏脸看她,语气不满,“原佳,你不是答应帮我看着你哥?”
和原佳眉毛都在飞,指指自已单薄的校服,“拜托,你觉得我一个还在读高三的小女孩,能管的住我哥那样已经成年的大三生吗?”
乘月扫一眼她,又扫一眼自已,叹口气,也没为难她,只是问,“几个女人,什么来头?”
和原佳掰手指,数得挺仔细,“大概三四个吧。”
乘月突然眼前发黑,“你说什么?”
和原佳说完,也觉得自已夸张了,连忙解释安慰道,“也不算啦,有几个重复的频率不高,但有一个挺高的,好像是一个时尚圈的网红博主,挺漂亮的,很辣。”
话落,大概是发现乘月没反应,她扯乘月袖子,“二月,你耳聋啊!”
乘月怔怔地看着外面,商场中心花坛穿过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