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汐接过温苒递来的速写本。
封皮处沾染的泥点晕着陈旧的雪痕暗淡了一点。
这是他第二次收回它，比第一次时多了一些油墨的质量。
“你是又忘记给他了？”
秦洛汐意外地翻到了厚沓纸张里唯一不属于他的作品。
那是温苒花了很长时间在他那学画的一幅画。虽然线条和阴影还没有处理得很好，但这几枝用心描画的栀子花应该也算得上是件很珍贵的礼物——她也是怕纸张皱了才整本借了去。
“我要把它送给我的一个朋友。”
她弯着眉眼，话语轻柔。
秦洛汐当下觉得温苒口中的那个“朋友”对她来说一定很特别。
他有些羡慕......
“我找不到他了......”温苒的眼眶微红，声音里带了些哽咽，“他离开那里了，再也见不到了......”
再也......见不到了......
她突然想起了自已的爸爸——
他的猝然离世仿若是在她心里下了一场绵延不断的阴雨，捕捉不到的阳光阴冷着每一处晦暗的湿潮。她只能期盼着爸爸能走进她的梦里，抱抱她，和她聊会儿天。
但，他也许要先去安慰妈妈......
这场还未走出的悲伤，在此刻就如阴云一般积聚过来。
温苒慌忙低下头，隐忍住即将落下的眼泪。
“你们以后一定会再见的。”
秦洛汐安慰着。
随即，顿住。
那一枚别在温苒碎发处的小白花隐晦着一种怀念。
他倏尔意识到他话里善意的纰漏，以及温苒哀伤里沉重的事实。
他其实已经从家人口中听说了温苒家的变故——那时，他不过是好奇她家好几夜没亮起的灯，和教室里一直空着的座位。
他明明是来陪伴的，却显得格外愚笨。
“以后......我保护你......”
秦洛汐一副认真模样，脸也涨得通红。他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了这句话。
温苒的神色一滞，低垂的眼眸缓缓抬起。
泪水渍红的眼眶再也盛不住那些哀伤，潸潸然地滚落，爬过了她脸颊晕开的殷红。
温苒随即背过身去。
可眼泪却似决了堤，任凭她怎么擦，也终是种无用的掩饰。
她索性捂着脸，哭出了声。 哭声断断续续，呜咽而压抑。
“温......暖......你别哭了......”秦洛汐努力咬字，却始终说不清温苒的名字。他讨厌这副牙套，连他此刻表现出来的慌张都显得暴露又傻气，“对不起......对不起......”
好像所有的道歉都有原由，而他的歉意大概是他刚刚不恰当的出声——
他自已明明还是个孩子，却还扬言要保护她......抑或......他根本没有资格保护她......
想到这，秦洛汐的眸色暗了暗，喉头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涩然。
他默默地递去纸巾，不再说话。
“小苒，小诺来找你了。”
温苒妈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那我先回家了。”
像是抓住了什么时机，秦洛汐立马站起了身。
他也不是跟唯筱诺不熟，她来了，他却要走，确然是没什么道理的。
但温苒也没多说什么，只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谢谢你......”
温苒低低地出声。
其实她也不太确定她的这个“谢谢”具体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他借了她速写本？还是因为他第一时间赶来看她？又或是因为......他的“保护”给了她一些温暖？
秦洛汐闻声停住了脚步，回望的眼神里带着莫名的羞赧，以及心脏某一刻软绵绵的荡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