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依着那三人原先的打算,只要逃进了芦苇荡,他们就算安全了。
仗着地形熟,又精通水性。
这湖水颇深。
他们拿一根芦管,在这水底潜三天三夜,都没问题。
以前官府不止一次围剿过他们。
他们面对十倍百倍于他们的官兵,都丝毫不惧。
官兵来了,他们往水下一藏,谁也找不到。
官兵一走,他们照样在这片水域逍遥。
甚至有一年,官兵一怒之下,火烧芦苇荡。
大火染红了天空,烧了三天三夜。
水面上的芦苇烧没了,水里的根还在。
第二年,新的芦苇又长起来了……
后来,官府就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闹得不厉害,不惹到他们非管不可的人,基本就当他们不存在。
逃命和躲藏,这题他们熟,都会。
三人不约而同躲去了距此不到一里地的水底一块大岩石后面。
他们盘算着,在这躲两天,等水面上那些人走了,他们就去拿定金。
接这单生意前,他们就知道,他们出手的人的身份不简单。
毕竟,那可是整船的金锭子呀!
简直闪瞎了一众弟兄们的眼。
这还仅仅是一半的定金。
能值这么多金锭子的人,能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本来还有几分理智的他们,在看到这定金后,仅有的理智也被这金闪闪的金锭掩埋了。
经过踩点,最终确认了目标身份,是当朝的郡王爷。
那又怎么样呢?
反正在他们水匪眼里,只认金子不认人。
等取了那黄澄澄金灿灿的大金元宝,远走高飞。
最好去塞外,或西域,那里谁也不认识他们。
他们安顿下来后,娶个媳妇,再生两三个娃……
想到得意处,古铜色肌肤的那人还顾自“嘿嘿嘿……”偷着乐了。
可惜,乐极生悲。
他们自信只要躲到了水下,就是龙王爷来了,都找不到他们的三水匪。
才刚躲到大石头后,面前就出现了一条令他们眼熟得不得了的长腰带。
说实话,有点胆颤心惊。
长腰带宛如长着眼睛,透着重重水幕,灵活地缠上了三角眼的腰身,将他牢牢绑缚住。
三人大惊失色。
尤其是被绑的三角眼,箕张着两只蒲扇般的大掌,就要去解开绑缚在身上的束缚。
但,解不动,纯粹解不动。
原来轻柔的腰带,此时坚硬如铁。
三角眼稍一使力,腰带便锋锐如刀,将他的手割得鲜血淋漓。
三人相顾骇然。
三角眼将求救的目光投到身边同伴身上,希望他们能救他。
但,怎么救?
水匪本就是因利益而凑在一起,在长期的打劫杀虐中,他们因身手好,而渐渐成了这伙人的头。
没事时,他们是伙伴。
一旦有难,没立即掉头跑,便算是义气了。
在三角眼看过来时,另两人早已悄然退开了三米远,准备开溜!
三角眼看了眼自已滴血的手,无力地垂下了手臂。
黛玉手腕一抖,三角眼便像落水狗一样,被捞到了小船上。
北静王和傅佐都没想到抓捕会这样顺利。
他们原来的设想,是赶到前方济宁,调侍卫来翻找这三个逃走的水匪。
他的官船此时应该已到济宁,附近赶来接应的侍卫会在那里等他汇合。
经过今天的一场厮杀,这一片水域的水匪也所剩无几了。
趁水匪元气大伤,正是斩草除根的好时机。
但,就那几个漏网之鱼,再大动干戈,殊为不智。
自已派得力的人,带上几十个侍卫,也尽够了。
自已和傅佐,还是趁早养好伤,回京复命的好。
他这次出京,可是有重大发现要禀报圣上的。
也因此,动了京里某些人的蛋糕,才被人盯上。
蛋糕太大,牵动国运,那些人才不顾一切要阻挠他回京。
他不能落入对方的圈套,舍本逐末。
但,黛玉不同意。
落水狗就要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痛打。
何况,并不费许多功夫。
意见相左之下,傅佐是倾向于黛玉的意见的。
三个匪首已受重伤,都说趁你病,要你命。
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若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万一给他们仗着地形逃脱,那他身上这道几乎将他斜劈成两半的伤,岂不白挨了?
他睚眦必报的名声,是白得的吗?
但,他作为北静王府的长史,不好明着反对北静王的意见。
灵机一动,请林如海出来裁决。
所以,当两人看到一个头发花白,弯腰驼背,脸似枯干的老树皮似的“病弱渔夫”,蹒跚着走出来时,脸上的神情,比看到林黛玉扮成个皮肤黝黑的少年渔夫,还要震惊。
及至看到他手边拉着的那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穿着碎花小裙子的可爱小姑娘时,已无力吐槽。
每一个人都化得很离谱,但不得不说,他们易容得很成功。
每一个人的形象都和他们本人大相径庭,让人意想不到。
林如海现在就是个女儿控,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意见一边倒地倾向于黛玉。
所以,在三水匪以为逃脱了追踪,喜滋滋畅想未来时,厄运降临。
三角眼水匪首先被绑上船舱,本想着一定会被拷问这芦苇荡里的其它藏身之处。
他说,还是不说呢?
但他多虑了。
他所设想的情形,都没成立。
那黑脸少年将他扔到船上后,便由傅佐拿绳子将他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嘴里还被塞上了他自已的臭袜子。
然后,小船在少年的指引下,毫不迟疑地前往他们第二个,第三个据点。
少年好像长着一双透视眼,能透过水下的迷障,精准地捕获每一条漏网之鱼。
不仅刚逃跑的两个水匪被不费吹灰之力绑缚了上来,还将留在大本营里看家的几个半大小子也一个不漏俘虏了过来。
当然,那船定金也没漏掉。
抓捕的过程异常顺利,以至于人都被绑到跟前了,北静王还觉得似在做梦,不真实。
不仅北静王有这种感觉,傅佐也有。
他禁不住怀疑,这林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异能?
不得不说,傅佐做为北静王的心腹智囊,是有点脑子在身上的。
他真相了!
但林如海能让这么匪夷所思的名头落到爱女头上吗?
所以,他拉着权景瑶的手,在船舱里与权景瑶详细了解了太极功法的奥妙之后,气定神闲地揽着傅佐的肩膀,自豪地吹嘘他女儿是个练武奇才。
武功练到一定境界,飞花摘叶皆可伤人。
他女儿虽未达到此等境界,但也距此境不远。
更何况黛玉的感悟力惊人,对环境的敏锐度也远超常人。
空气中的风吹草动,一呼一吸都逃不脱她的耳目。
所以才能在迷宫一样的芦苇荡里找到他们,救下他们。
所以才能感知到水匪们的藏身之处,一举捕获……
傅佐无言,看了北静王一眼,从善如流的改口:“大人有如此天赋的爱女,必定此行无忧,如此,这一路上,郡王爷和傅某,就有劳贵千金保护了!”
林如海:“……”
他想不到堂堂一个郡王,一个长史,会顺杆爬。
这爬杆的本事,信手拈来,毫无违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