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到管家来报,京城荣国公府来人时,还愣了一会儿。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京城荣国公府,不就是贾府么?
因京城路远,成亲日期定下后,贾府的信与请柬是第一批被送出去的。
距今少说也有两个月时间。
却偏偏踩着点儿到来。
此时日影西斜,天空开始染上一抹淡淡的暗影。
拜堂已毕,新娘子也被送入了新房。
贺喜迟到,是很失礼的事情。
这是,对父亲续娶表示不满么?
黛玉吩咐管家先将来人带去坐席面。
哪知管家面露难色,道:“来人吵着要先见小姐您,才肯去坐席。”
黛玉心中骤然生出一股烦闷之意,皱眉问道:“来人是谁,怎的如此无礼?”
管家应道:“是宝二爷。”
黛玉惊的瞪大了眼睛,哑了声,这还真是那位主儿能干出来的事儿。
她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又硬生生停住。
眼前浮现出她的魂魄飘在半空,自已重病卧床,素日疼爱自已的外祖母,硬是没来看自已一眼。
外面这一位,更是在她弥留之际,与别人成婚,即便后来发现错了,也将错就错。
早该知道,他的妻子,不是非她不可。
最后让自已生生呕血,死不瞑目!
既如此,何必多做纠缠。
在经历了前世那么多事情之后,她做不到再心平气和地与他们如前世那样若无其事的相处谈笑。
远离宝玉,珍爱生命。
适当发疯,有益健康。
是她这一世想遵循的人生信条。
黛玉叫过紫鹃,附耳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一番。
紫鹃听得宝二爷来了,本来还很高兴。
觉得姑娘的一番心意,总算没有白费。
哪知现在听了姑娘的话,越听越不对劲。
姑娘竟然不想第一时间见到宝二爷!
这还是她们姑娘么?
但姑娘的命令,她又不能不听。
只得怀揣着疑惑,去二门外见宝二爷。
早就等在二门外的宝玉,正望眼欲穿地眼巴巴向二门里张望。
今日喜宴,府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甬道里过往的人也不少,紫鹃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淹没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尽管宝玉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到紫鹃时,也快到了二门口。
宝玉一下激动了,跳起来扬手就喊:“紫鹃,这儿~”
若不被两个守门婆子死死拦着,眼看着就要冲进内院。
少年的嗓音尖锐清脆,引得周围一众人都看了过来。
见是个面如朗月的少年,通身上下的装束,一看就非富即贵
面颊因激动而泛红,倒是与他的装扮颇为不符。
紫鹃出了院门,俯身给宝玉行礼。
宝玉因没见黛玉同来,适才的兴奋已下去一半儿。
只急得团团转,一把拉起紫鹃,急急问道:“林妹妹呢?林妹妹怎的不来?是又身子不舒服么?定是林姑父再娶,无暇照应妹妹,紫鹃,你快带我去瞧瞧去,我去劝她,让她不要急,待婚宴结束,明儿就跟着我回家去……”
一照面,紫鹃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宝玉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听他越说越离谱,紫鹃不得不打断他,“宝二爷别急,我们姑娘身子好着呢,只是今儿事太多,姑娘让宝二爷先去坐席,等明儿空了再相见。”
宝玉长途跋涉而来,路上因赶得急,还病了几天,因此才迟了。
没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哪肯就此罢休?
紫鹃因跟着黛玉,宝玉与她也是自小玩惯了的。
当下躬身作揖,“好姐姐,你就让我见见林妹妹吧,就见一眼,见一眼我就去乖乖坐席,好不好?”
紫鹃虽不明白姑娘为何不见宝二爷,但她是个忠心的丫头,向来以姑娘之命是从。
是以摇头道:“姑娘说,客随主便,宝二爷若不明白这个道理,那就不必见了!”
宝玉一腔热忱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冷静下来。
他心里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
一个说,林妹妹不可能说这话,不想见他。
另一个小人儿说,紫鹃对林妹妹最为忠心,不可能骗他。
这两个不可能,撕扯着他的脑仁儿和心脏,像是兜头挨了一闷棍,钝钝的疼。
然而无论是哪一种,他立时见林妹妹的愿望,都不可能达到了。
他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蔫耷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好,我去坐席。”
在管家的引领下,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管家心中暗哂,这正是一物降一物。
先前与他同来的芸少爷和他的小厮咋劝都不听的莽撞少年,就这样被自家小姐的丫鬟一两句话就打发了。
宝玉因没见着黛玉,心中烦闷,席上便多饮了几杯。
待席散,竟是喝得个酩酊大醉。
嘴里还不停念念有声,若细听,还能听出隐约有‘林妹妹’三个字。
只不过醉鬼的话,含含糊糊,若不是熟悉他的人,谁也不知他在咕哝啥。
自有人安排他们住下。
……
晨光微曦,万籁俱寂。
权景瑶迷茫地睁开了眼,入眼一片红色。
桌上的红烛将熄未熄。
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想起,她昨儿成亲了。
身边没有人,都被她打发了出去。
就连林如海这个新郞,也被她安排到了左边的套间里歇息。
不管怎么说,新婚三日,新郞都要住在她这里的。
她伸展胳膊,长长伸了个懒腰,从床边衣柜里取了一套箭袖茜红色劲装,穿在了身上。
到底是新婚,衣服还是喜庆些好。
按说今日她不该起这么早,奈何多年的生物钟太准时了,她也没法子。
主院的布局,在成亲前,按她的意见做了修整。
其他倒没大改,重点将小厨房扩了一倍。
只因,她不仅会吃,还会做。
前世,她不止是武术教练,还继承了她妈的一手好厨艺,其水平可以直接开酒楼的那种。
在权家,她并没将这一点展示出来。
她的好,只能让值得的人知道。
更何况,她的周围,到处是别人安插的眼线。
在林府客居时,她也不能喧宾夺主。
现在,她终于做了林府的女主人,最起码名义上是。
她可以做回真正的自已,也能肆无忌惮地对想要保护的人好了。
权景瑶从陪嫁的一个箱子里,取出一柄长剑,推门走到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