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景逸是权景瑶二叔家的长子。
因没分家,排行便排在她大哥权景朔之后,成了老二。
虽然她知道这个二哥,在家对她与宇轩都还不错。
平日也嘘寒问暖,关爱有加。
不论他怎样想,但架不住他有一个视她和宇轩为眼中钉的娘。
所以,即便他有十分好,到了权景瑶与权宇轩这儿,也只剩下了五分。
这会儿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估计是一收到她的信,便带着她两个贴身丫鬟找了过来。
她给家里带的口信是她和宇轩安好,只是受了一点点伤。
大夫说是不宜移动,她与宇轩会在扬州巡盐御史林家养伤,等伤养好就回家。
不论他是领着怎样的任务,抱着怎样的心思来的。
这份情她领。
权景逸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权景瑶一番,又蹲下身抱住宇轩查看。
见二人身上都没有伤口,才松了一口气。
侍书哭道:“那天姑娘和小公子被龙卷风卷走,奴婢和侍剑都吓傻了,慌忙跑回家报信。”
侍剑接口道:“当时二公子和七公子便要出来寻你和小公子,可龙卷风的速度太快,谁也不知道它刮去了哪里?”
在侍书和侍剑你一句我一句的诉说中,权景瑶了解了他们被龙卷风刮走后的情形。
二公子和七公子便带着家里人,像无头苍蝇般逢人便问那股龙卷风的走向。
奈何龙卷风速度太快,看到的人也只在城内。
一出城,龙卷风刮去了哪里,无人得知。
众人找到深夜,满身疲惫地无功而返。
索幸第二日中午刚过,收到权景瑶派人送去的消息。
当天下午,权景逸便带着侍书和侍剑出发了。
权景逸说,本来小七也要来的,却在前一日傍晚找寻他们的过程中,意外落了水。
当天夜里便发起了烧,他们出发时,烧虽退了,却全身无力,起不了床。
小七,就是侍书和侍剑口中的七公子。
是权景瑶三叔的小儿子,名唤权景睿,今年十五岁了,平日与宇轩玩得最好。
小家伙一听七叔生病了,立马缩了缩脖子,大眼睛里满是同情。
生病好难受,还要吃苦苦的药。
好可怜!
他应该是想到了那苦苦的药汁子的味道,小身子还抖了抖。
便又缩到林如海怀里,不出声了。
权景逸看他这样,起身拱手施礼,“林大人,舍妹和宇轩多亏林大人一家收留照顾,救命之恩,我权家必不敢忘。”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礼单,双手奉上,“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林如海没接他的礼单,推拒了回去,“不用,再说宇轩现在是我的义子,父亲救儿子,天经地义。”
“义子?!”权景逸惊诧万分。
他将视线投在林如海怀里的宇轩身上时,小家伙扭过身子,将自已扭成了一截小麻花,伸出胖乎乎的手臂圈住了林如海的脖子。
那亲热劲儿,不知情的人见了,还真以为是亲父子呢。
这样的场景,他在家里从没看到过。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除了景瑶,宇轩好像对家里人都不亲近。
就连与他玩得最好的小七,也充其量与他一样,能拉拉他小手罢了。
认义子,这件事不是他能置喙的。
沉默,是今晚的林府。
权景逸沉默了,小家伙却不。
他将扭成麻花的小身子转直溜了,突然向权景逸这边探过来。
事出突然,小家伙这会儿背对着林如海,眼看半个身子已脱离他掌控。
林如海本能地伸手一捞,才险险地把差点栽出去的小家伙重新捞入怀里。
林如海惊出了一身冷汗,想也不想,“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小家伙小屁股上。
小家伙一手拿着刚刚捞到小手上的礼单,另一手捂着小屁股,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他,他,他竟然被打屁股了!!!
林如海板起脸,训道:“做事不计后果,摔下去怎么办?你要知道,刚刚要不是我捞得快,你很可能会后脑着地,栽倒在地上,后果不可设想,万一摔坏了脑子,你以后就成个小傻子了!”
小家伙红了眼,泪水涌上眼眶。
林如海一下子心软了,用手指替他擦去脸颊上的泪水,柔声哄道:“好了,不哭了,以后做事万不可再这样冲动了。”
边说边将小家伙搂进怀里,用手轻拍他的小肩膀安抚着。
小家伙将小脸埋进义父怀里,两只小手紧紧揪着义父的衣襟不放,小嘴里嘟嘟囔囔的道:“在家里,除了姑姑,都没人像义父这样管着我。”
林如海一下没明白小家伙的意思,还以为小家伙被打了屁股,闹起了小情绪。
认真地扳过他的小脸,给他讲道理:“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
“也许义父刚刚打你小屁股,是做得有些过了,该给你讲道理。”
“可你刚刚的动作真的很危险,义父一时情急,没有控制好脾气。”
“轩儿以后不可如此冒失,义父也尽量控制住自已的脾气,不再打你,可好?”
哪知小家伙睁着一双明净纯澈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林如海的眼睛,认真地道:“不是的,义父,您刚刚的那一巴掌,有父亲的感觉……”
屋子里人并不多,小家伙也并没有压着声音。
所以每个人都听见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如鸡。
每人反应不一。
林如海心头一紧,陡然搂紧了小家伙的小身子。
权景逸脸上像打翻了调色盘,神色变幻不定。
他没想到小家伙如此敏感通透。
仅仅一句话,将他在权家的处境表述得清清楚楚。
他曾怪过他这个小侄儿从小性情古怪,除了景瑶,从不主动与家里其他人亲近。
与他们相处,总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他这侄儿,从一生下来,便是景瑶带着奶娘在照顾。
一岁以前,彼此都没见过几次面。
后来宇轩渐渐开始认人,会喊人,会走,到各院子乱跑,好像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如他自已,总想着这个小侄儿从小没了娘,大哥又常年不在家。
怪可怜见儿的。
便叮嘱家里的孩子们多让着点。
碰到他淘气调皮,也不忍多责备,更不要说是打骂了。
估计家里抱着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却没想到,无形中将这孩子推开了,产生了隔阂。
也隔开了他与家里其他孩子的距离。
原来,是他们自已先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