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回到了家里。
说是家,其实这也是组织为他准备的落脚点,一切布置都是按照“这里住着一个普通的警察”来设计的。诸伏景光当然不会对此感觉到不满,只是他还是偶尔会觉得这个房子完全没有该有的生活气息……并不是说他真的很在乎这个,他没什么好抱怨的。
他只是感觉很累,他非常疲惫,他甚至觉得从出生开始直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那么疲惫。风祭新,怪物,超能力……那些东西几乎摧毁了他的理智,让他想要放声大叫,即使这么做非常丢脸,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大惊小怪的家伙。他不是对组织一无所知的人,他知道组织的目的——超能力者,用超能力者的力量完成某个特殊的系统,然后用来监督世界上的所有人……
他一开始也以为组织只是担心特状科的调查会涉及到组织,但今晚他终于彻底理解了事情不像是他想象的那样,一切都更加危险,甚至更加可怖,他甚至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诸伏景光见过许多超能力者,但组织对超能力者实际上并不信任,不受控的强大力量是危险的,除非那些超能力者能够完全接受组织的控制。非常可惜,即便是那些加入了组织的超能力者也不一定能完全接受组织的要求,然后……诸伏景光不像就这点继续思考下去,然而他还记得那些被当做耗材的超能力者,那些孩子,那些实验品。
在组织中可以沟通的超能力者只有“预言家”一个。
但诸伏景光其实不喜欢预言家,预言家是那种很难让人喜欢起来的人,他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真挚的情感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而且最重要的是,预言家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不过在那之前,诸伏景光从未见过能够变为非人姿态的超能力者。
从人类变成非人,有着格外强大的力量,考虑到风祭新似乎对那些怪物有着一定的了解,甚至还能冷静的让黑泽阵进行时候处理,或许在那之前风祭新和特状科就已经应对了那些怪物不止一次了。甚至于,诸伏景光猜测,特状科的成立在事实上就是为了对抗这些怪物,而风祭新就是特状科的秘密武器。他突然有点想笑,他觉得自已的人生真是非常奇怪,像是什么电视剧或者三流电影。
但如果组织提前知道特状科会面对这些怪物,诸伏景光就不得不面对一个糟糕的猜测了——他不能确定组织需要特状科的资料是什么,是对抗那些怪物还是利用那些怪物。诸伏景光希望是前一种,但是按照组织一贯的风格,或许那些怪物才是组织真正需要的东西……诸伏景光不喜欢这个,但他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他只能寄希望于降谷零。
在确定了自已并没有受到监视的时候,诸伏景光拿起手机,拨打了降谷零的通讯。
“苏格兰威士忌……不,Hiro,今天的任务感觉如何?应该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吧?”幼驯染熟悉的声音传来,这样的声音让诸伏景光感觉到了一阵安心。他沉默了一会儿,听着对面的呼吸声,然后才开口回答:“这一次任务涉及到了……能够从人类变成怪物的,某种非人的存在。”
“怪人,组织里是这么命名的……Hiro,你没有受伤吧?”降谷零的声音在一瞬间变得急切了起来。诸伏景光不得不先安抚他的情绪:“我没事,Zero……虽然也不知道这样到底算不算没事吧……总体来说,我受到了怪人的影响,几乎精神失控,但是风祭新救了我,然后杀死了那个怪人。”
降谷零松了口气的声音传来,诸伏景光不能克制自已想要笑的冲动,即使他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笑。这一切都很糟糕,没有什么值得微笑的事情,但他还是有些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我觉得我可能暴露了,但是风祭新那家伙并没有揭穿我——我相信要是我暴露了,黑泽阵一定会直接给我的头上来一枪,风祭新没有揭穿我,我不确定他要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Zero。”
“你可以确定你在风祭新的面前暴露了吗?”降谷零的声音传来,诸伏景光甚至不知道降谷零此时此刻的语气到底是焦急还是冷静,他也不确定自已到底喜欢哪种语气。他只知道自已其实并没有冷静下来,那些恐惧,那些绝望只是被掩盖了起来:“我知道,因为我产生了幻觉,我可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Hiro,你是要申请结束卧底任务吗?”然后降谷零问。
诸伏景光在一瞬间突然冷静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已到底是不是真的冷静了下来,或许这只是他装模作样的本领变强了。他说:“不是,我不能那么简单放弃自已的任务,我只是觉得有些危险……我需要更大的任务自主性,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想要知道组织对怪人的态度,或者是否需要获得怪人的尸体进行研究之类的,这会影响到我之后执行任务的方式。”
降谷零在对面沉默着,诸伏景光可以猜到,此时此刻的降谷零正在权衡一些什么。原本他是不打算问任务的实情的,实情对他而言并不怎么重要,他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了,但是……那些尸体的眼睛似乎还在注视着他,那些人想要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去死的,到底是怎样的大义让他们不得不去死。
他很痛苦,就像是那些人一样痛苦。
“我们需要获得怪人们的尸体,”然后,降谷零坦白了,诸伏景光并没有什么开心或者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我们怀疑怪人的产生和超能力者有关,最重要的是,对怪人的研究可能会让我们更加理解超能力者产生的机制。Hiro,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更希望能够全都用怪人来实验,不要伤害活着的人。”
诸伏景光沉默着,一直都沉默着。
“我相信你,Hiro,你是一个有着强大心灵的人,但是如果你真的不喜欢这个任务,可以随时回来。”
“谢谢你,Zero。”诸伏景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