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大王召您即刻进宫。”
将闾起身,神色肃穆:“王叔,我知道了。”
他转头对王离说道,“你且在此稍候,我很快回来。”他跟随王贲向府外走去,心中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王贲走在前面,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对将闾说道:“公子,大王似乎……心情不太好。”
将闾随着王贲一路疾行,心头思绪翻涌。
父王心情不好,难道是因为太后和甘罗之事?此事已在朝堂之上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想来父王定是烦忧不已。
抵达章台宫时,将闾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迈步跨过高高的门槛。
秦王政正襟危坐于大殿之上,面色阴沉,不怒自威。
“儿臣拜见父王。父王万年”将闾行礼道。
“起来吧。”秦王政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
他挥退了殿内侍立的宫人,只留下父子二人。
“关于太后之事,你如何看待?”秦王政开门见山地问道,目光锐利地盯着将闾。
将闾略一沉思,答道:“儿臣以为,此事乃我大秦王室之耻辱,甘罗罪不容诛!太后……也应有所惩戒。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昔日宣太后临朝称制,亦有男宠,然则宣太后手段强硬,从未令男宠干政,更未诞下私生子。如今太后所为,与宣太后相比,实乃天壤之别。”
秦王政眉头紧锁,脸色愈发阴沉:“宣太后之事,岂可相提并论?如今六国初定,朕岂能效仿先祖,令天下人耻笑?”
将闾心中一凛,知晓自已失言,连忙说道:“儿臣失言,请父王恕罪。”他略一思索,又道,“父王,儿臣以为,太后之事,固然可恨,但更重要的是,要防范嫪毐及其党羽死灰复燃。如今甘罗已伏诛,但其党羽是否尽数清除,还需彻查。此外……”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吕不韦身为相国,却未能及时察觉此事,亦有失察之责。”
秦王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吕不韦于他,有知遇之恩,更有辅佐之功,他一直敬重吕不韦,视其为长辈。
将闾察言观色,知道自已触及了父王的痛处,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儿臣建议,父王可下一道问责信,送至吕不韦府上,以示警戒。”
秦王政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吕不韦劳苦功高,如今已是花甲之年,朕希望他能安享晚年。”
将闾明白父王的心思,但他还是坚持自已的想法:“父王,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父王亲政,当选贤任能,为大秦的未来着想。”
秦王政陷入了沉思,将闾的话在他心中激起了涟漪。
他年轻,有抱负,也有自已的想法,他渴望建立一个更加强盛的大秦,但他也重情义,不愿辜负那些曾经帮助过他的人。
大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跳动的声音,将父子二人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半晌,秦王政抬起头,目光落在将闾身上,缓缓说道:“你的建议,朕会考虑……”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明日,你随朕一同前往雍城。”
雍城,秦国的故都,巍峨的宫殿沐浴在晨曦之中,更显庄严肃穆。
秦王政一身玄色王袍,端坐于大殿之上,年轻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一夜未眠,将闾的话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他敬重吕不韦,感念他的辅佐之功,然而,他也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他已亲政,当以大秦的未来为重。
殿外,脚步声响起,蒙恬身披铠甲,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臣蒙恬,参见大王!”
“起来吧,”秦王政抬手示意,“吕相有何动静?”
蒙恬起身,语气恭敬地回禀:“回大王,吕相府邸一切如常,只是…《吕氏春秋》的编纂似乎已经停止了。”
秦王政微微颔首,心中了然。
撤下《吕氏春秋》,这便是吕不韦的回应。
他并非不知进退之人,只是…这份迟来的妥协,却让秦王政心中更加沉重。
“将闾何在?”秦王政问道。
“回父王,儿臣在此。”将闾应声而入,向秦王政行礼。
“关于仲父之事,你还有何想法?”秦王政的目光落在将闾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将闾略一沉吟,开口道:“父王仁厚,不愿吕相晚节不保,儿臣亦感佩。只是,吕相权势滔天,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若不趁早处置,恐生后患。”
秦王政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朕意已决,明日便与吕相开诚布公一谈,望他能体谅朕的苦心。”
将闾闻言,心中五味杂陈。
他既欣慰父王采纳了他的部分建议,又失望父王终究还是心软,不愿对吕不韦痛下杀手。
他渴望父王能成为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却又矛盾地不希望他因此背负恶名。
与此同时,吕不韦的府邸内,气氛却显得格外凝重。
吕不韦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一卷竹简,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在他对面,蔡泽正襟危坐,神色凝重。
“相国,”蔡泽打破了沉默,“大王此举,意在敲山震虎,相国不可不察啊。”
吕不韦放下竹简,长叹一声:“老夫岂会不知?只是…老夫为大秦鞠躬尽瘁,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心中难免有些不甘。”
蔡泽劝谏道:“相国,如今大王羽翼已丰,权倾朝野,相国不如急流勇退,方能保全自身。”
吕不韦沉默良久,最终缓缓开口道:“也罢,老夫便辞官归乡,安享晚年吧……”
雍城宫殿,秦王政与将闾并肩而立,眺望着远方。
“明日,便是与仲父摊牌之时了……”秦王政语气低沉,带着一丝感慨。
将闾望着父王略显疲惫的侧脸,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父王,儿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王政转过身,目光温和地落在将闾身上:“你我父子,有何不可说的?”
将闾略一沉吟,语气坚定地说道:“大道不两立,国法不二出。父王仁慈,不愿吕相晚节不保,可吕相权势滔天,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若不趁早处置,恐生后患。”
秦王政闻言,沉默不语。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中始终不愿对吕不韦痛下杀手。他感念吕不韦的辅佐之功,也敬重他为大秦所做的贡献。
这位千古一帝的始皇帝终究是人,并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石头。自幼的质子产过人情冷暖,见过生母无情,若非吕不韦,他未必能有如今。
“父王,”将闾见秦王政不语,继续劝谏道,“吕相虽有功于社稷,但他如今的权势已经威胁到了王权,长此以往,恐危及大秦江山。儿臣并非要父王对吕相赶尽杀绝,只是希望父王能以大秦社稷为重,早做决断。”
秦王政长叹一声,说道:“朕又何尝不知?只是……朕与仲父相识多年,他待朕亦师亦友,朕实在不忍……”
“父王,”将闾打断道,“儿臣明白父王的心情,但国事为重,儿臣恳请父王以大秦江山社稷为重。”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蒙恬身披铠甲,快步走入殿内,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臣蒙恬,参见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