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丞相府邸高墙巍峨,朱漆大门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泽。
扶苏一行人穿过府门,步入庭院。雕梁画栋,假山流水,一派富丽堂皇。
将闾走在最后,目光扫过府内景象,心中却丝毫没有欣赏的兴致,反而更加警惕。
王离落后几步,与将闾并肩而行,低声问道:“二公子,方才为何要阻拦公子们前往国市?那《吕氏春秋》一字千金,可是千载难逢的盛景啊!”
将闾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王兄啊,你难道不知我和老师是为什么回来?如今相国与父王之间的关系微妙,这‘一字千金’之举,看似是彰显文治,实则是暗中较劲。我等身为公子,更需谨慎行事,王兄身后是蒙氏一族,稍有不慎,便会卷入这权力漩涡,军中若乱,大秦将会万劫不复!”
王离闻言,不禁心头一凛,细细思量将闾的话,才发觉其中深意。他压低声音道:“二公子所言极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将闾拍了拍王离的肩膀,轻叹一声:“如今朝堂之上,暗流涌动,王相权倾朝野,门客无数,我等更要小心谨慎,切莫行差踏错。”
一行人穿过曲折回廊,来到一处宽敞的庭院。
院中摆放着一座巨大的屏风,屏风上赫然写着《吕氏春秋》四个大字,笔力雄浑,气势磅礴。
周围聚集了不少文人墨客,正对着屏风上的文字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扶苏见状,兴致盎然地走上前去,仔细观摩着屏风上的文字,不时与身旁的公子们交流心得。
将闾则默默地站在一旁,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群,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眼看时辰不早,扶苏提议前往国市一观“一字千金”的盛况。
一行人走出丞相府,朝着咸阳南门的方向走去。
咸阳城内,人潮涌动,熙熙攘攘。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
扶苏等人一路前行,不时有百姓认出他们的身份,纷纷行礼问安。
抵达咸阳南门,只见一座高大的木墙矗立在广场中央,墙上悬挂着巨大的布帛,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正是《吕氏春秋》的全文。
布帛下方,人头攒动,挤满了前来观看的士子百姓。
“这吕相国,真是大手笔啊!一字千金,这得耗费多少金银啊!”一位士子感叹道。
“可不是嘛!想当年商君变法,立木为信,如今吕相国一字千金,也是为了彰显法度,造福百姓啊!”另一位士子附和道。
人声鼎沸之处,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这《吕氏春秋》虽好,却也并非完美无缺!在下不才,愿为吕相国指点一二!”声音洪亮,穿透人群,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儒衫的士子,正赳赳大步地走向那堵高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儒衫,头戴方巾的士子,正昂首阔步地走向那堵高墙。
他步履稳健,目光炯炯,一股儒雅之气扑面而来。
此人正是淳于越,孟子门下得意弟子。
将闾眼睛微眯,看着这位被誉为中国古代正直家中的佼佼者之一。今日一见或者以点窥面,管中窥豹。看看着百家争鸣中的儒家培养出来的博士是何水平。
蔡泽站在扶苏身侧,捋着胡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淳于越,低声问身旁的侍从:“此人是谁?竟敢如此大胆,挑战吕相国的权威?”
侍从连忙躬身答道:“回纲成君,此人乃齐国人淳于越,是孟子门下士子,素来以敢言著称。”
蔡泽微微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倒要看看,这淳于越究竟有何高见,敢在一字千金的盛况下,公开质疑《吕氏春秋》。
淳于越走到高墙前,拱手向众人行礼,朗声道:“在下淳于越,乃孟子门下士子。今日见吕相国一字千金,广征博引,实乃盛事。然在下研读《吕氏春秋》多日,发现其中尚有不足之处,故斗胆前来,希望能为吕相国略尽绵薄之力。”
他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赞赏他的勇气,也有人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更有甚者,高声喊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妄议吕相国的著作!”
淳于越面色不变,不卑不亢地说道:“在下虽才疏学浅,但也研读诗书多年,略通文墨。吕相国之作,博大精深,在下钦佩不已。然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即使是圣贤之作,也难免会有瑕疵。在下今日前来,并非是为了哗众取宠,而是真心希望能为吕相国指出不足之处,使其更加完善。”
蔡泽见淳于越言辞恳切,态度诚恳,心中也多了几分欣赏。
他走上前去,拱手笑道:“先生高义,令人敬佩。不知先生有何高见,不妨说出来,让大家一同探讨。”
淳于越见蔡泽主动与自已攀谈,心中也暗自得意。
他清了清嗓子,指着墙上的文字说道:“在下以为,《吕氏春秋》虽好,却过于注重法家思想,而忽略了儒家之道。比如这‘以法治国’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以德治国’。只有将法与德相结合,才能真正实现长治久安。”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在下不才,愿为吕相国做一字师,修改其中一些不妥之处,使其更加符合儒家之道。”
“一字师?”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有人嘲讽道:“你以为你是谁?也配做吕相国的老师?”
淳于越脸色一沉,正欲反驳,却见一位老伯挤出人群,指着淳于越的鼻子骂道:“你这酸腐儒生,懂什么治国之道?商君变法,以法治国,才有了我大秦的强盛!你却在这里鼓吹什么儒家之道,简直是误国误民!”
老伯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喷到了淳于越的脸上。
淳于越强忍着怒火,正要开口,却见将闾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走到淳于越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先生此言差矣……”
将闾走到淳于越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先生此言差矣。先生所言‘以德治国’,固然有其道理,然我大秦以法家治国,至今已历数代,国力日渐强盛,岂是先生一句‘忽略了儒家之道’便可全盘否定呼?”
淳于越被将闾这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梗着脖子说道:“在下并非否定法家之道,只是觉得《吕氏春秋》中,有些地方过于强调法家,而忽略了儒家的‘仁义礼智信’……”他指着墙上一个大大的“义”字,慷慨激昂道:“比如这个‘义’字,在下以为,应该改为‘礼’字!‘礼’乃治国之根本,只有以‘礼’治国,才能……”
“一派胡言!”先前那位老伯再次跳了出来,指着淳于越的鼻子骂道:“你这酸腐儒生,满口仁义道德,却不知我大秦的强盛,靠的是商君变法,靠的是依法治国!你却在这里鼓吹什么‘礼’治国,简直是痴人说梦!”
淳于越还想争辩,却被将闾拦了下来。
将闾摇了摇头,心中暗叹:儒家之中,果然不乏食古不化之人,难怪最终会被始皇所弃。
他想起历史上焚书坑儒的惨烈景象,心中不禁有些唏嘘。
一旁的扶苏却对淳于越的观点颇为赞同,他上前一步,温言道:“先生之言,虽有偏颇之处,但也并非全无道理。儒家之道,注重以德治国,以礼育人,与法家之道,并非全然对立。若能将两者结合,取长补短,岂不更好?”
扶苏这番话,引得周围众人议论纷纷。
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
兄长什么都好,可惜现在不好陷入这场纷争中,心念间,将闾转头看向蔡泽。拱手一礼。
蔡泽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辩论,见将闾施礼,便笑着问道:“公子有何高见?”
将闾拱了拱手,朗声道:“纲成君,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众人,缓缓说道:“吕相国一字千金,广征博引,固然是美事一桩。然在下心中却有一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蔡泽捋了捋胡须,笑道:“公子但说无妨。”
将闾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商君变法之时,曾徙木立信,以树立威信,取信于民。
如今吕相国一字千金,是否也有此意?”蔡泽脸色瞬间一变……他紧紧盯着将闾,目光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