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闾手中的“承影”剑归鞘，剑鸣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也仿佛敲击在王贲的心上。
他深知将闾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吕不韦的权势如日中天，其门客李斯更是才华横溢，深得秦王政赏识。若是吕不韦真有异心，后果不堪设想。
“公子稍安勿躁，”王贲拱手道，“容我去探探口风，只是秦王与蒙恬将军商议军机大事，我不敢保证一定能见到秦王。”
将闾感激地看向王贲，他知道王贲这句话的分量。没有王贲的通传，他不知何时才能见到秦王，更不知何时才能将心中担忧告知父王。“如此，就有劳王叔了。将闾感激不尽！”
王贲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他快步走向秦王政与蒙恬议事的宫殿，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探听到秦王政的态度，又该如何在不引起旁人怀疑的情况下将将闾带到秦王政面前。
将闾目送王贲离去，心中五味杂陈。
他明白，自已身为秦王之子，却不得不借助外力才能见到父王，虽有本身没有母族势力和刚回来的缘故，也说明了吕不韦对朝政的掌控有多么牢固。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一股锋芒之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一年的军旅历练，身体打磨，暗伤已经抚平。他暗下决心，这次见到父王，一定要将自已的想法和盘托出，展现自已的才能，不再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公子。
他要让父王看到他的价值，看到他的决心，他也要让吕不韦知道，他将闾，并非一个可以任人摆布的棋子！
与此同时，渭水之上，楼船随着波浪轻轻摇晃，船舱内的气氛却凝重得令人窒息。
李斯额头的汗珠再次渗了出来，他感觉到自已的心跳越来越快，仿佛擂鼓一般。
秦王政的目光落在李斯身上，语气低沉而威严，“那么依李卿之见，该如何处置这《吕氏春秋》呢？”
李斯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已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道：“臣师荀卿，崇法家之术，然亦兼修百家，不敢妄言独尊。臣以为，《吕氏春秋》虽集百家之长，却也杂而不纯，有失偏颇。治国之道，当以法为纲，以德为辅，方能长治久安。”
秦王政微微颔首，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赏，“李卿所言，甚合寡人意。卿乃大才，寡人甚慰。”
他顿了顿，语气一转，带着几分探究，“文信侯集天下之士，耗费巨资编纂此书，昭告天下，其意究竟何在？李卿可有见解？”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惊雷，在李斯的脑海中炸响。他额头的汗珠更加密集，嘴唇微微颤抖。他深知这个问题的敏感性，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他曾是吕不韦的门客，深受吕不韦的赏识和提拔，如今却要揣测吕不韦的心思，甚至有可能要与吕不韦为敌。
李斯垂下眼眸，努力控制着自已的情绪，斟酌着言辞，“臣……臣愚钝，不敢妄议文信侯之意。”
秦王政并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李斯，目光深邃而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船舱内的气氛更加凝重，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李斯感觉自已如同置身于火炉之上，汗如雨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李斯感觉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他明白，秦王政并没有放弃这个问题，而是在等待他的答案，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良久，秦王政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李卿不必有所顾虑，但说无妨。”
李斯抬起头，迎上秦王政的目光，他知道自已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臣……臣以为，文信侯此举，或许是想……诱导民心，裹挟民意。”
秦王政并没有打断李斯，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目光深邃而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船舱内的气氛更加凝重，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李斯感觉自已如同置身于火炉之上，汗如雨下。
他知道，自已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一条与吕不韦彻底决裂的道路。
许久，秦王政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继续说。”
李斯得到了秦王政的肯定，心中稍定，他继续说道：“《吕氏春秋》博采众长，包罗万象，看似兼容并包，实则暗藏玄机。它以儒家的仁义道德为表，以道家的清静无为为里，以法家的严刑峻法为骨，看似调和，实则混淆。文信侯以此书昭告天下，便是想让百姓沉迷于其中，不知不觉地接受他的思想，为他所用。”
李斯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已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必须要说服秦王政，让他相信自已的判断，也相信自已的忠诚。
“大王，文信侯权倾朝野，门客众多，声望极高。他若是以《吕氏春秋》为旗帜，号召天下百姓，大王即便想要推行法治，也会有所顾忌。毕竟，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
秦王政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站起身来，在船舱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他明白李斯话中的含义，也知道李斯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吕不韦的确有这样的能力，也有这样的野心。
李斯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大王，臣并非说秦法不得民心，只是…只是……”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秦王政的表情，见他并没有动怒，才继续说道：“秦法严苛，令行禁止，百姓固然敬畏，却也…也心存畏惧。大王推行法治，固然是为了大秦的强盛，是为了百姓的安居乐业，但…但庶民百姓，大多目光短浅，更喜宽政缓刑，若是《吕氏春秋》中所述之仁义道德深入人心，恐怕……”
秦王政的脸色愈发阴沉，他紧紧地盯着李斯，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的意思是，秦法，不得民心？”
李斯浑身一颤，连忙跪倒在地，叩首道：“臣不敢！臣万万不敢！秦法乃我大秦之根本，自商君变法以来，我大秦日益强盛，百姓安居乐业，此皆秦法之功也！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秦王政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压，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李斯额头冷汗涔涔，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只是庶民百姓，多求温饱，畏惧刑罚，而《吕氏春秋》中所言，仁义道德，宽政缓刑，更易得百姓之心。
臣并非质疑秦法，只是…只是担心，文信侯以此为手段，裹挟民意，制约大王……”
他不敢再说下去，只是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船舱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赵高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秦王政在船舱内来回踱步，脸色阴晴不定。
李斯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他的脑海中炸响。
他一直坚信，秦法是强国之本，是安民之策，却从未想过，秦法也会成为别人手中制约自已的利器。
他猛地停下脚步，目光如炬地盯着李斯，沉声问道：“依你之见，该如何？”
李斯抬起头，迎上秦王政的目光，他知道，自已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大王，秦法与《吕氏春秋》孰优孰劣，并非取决于民心向背，而是取决于……”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取决于大王的志向，和大秦的治国图谋！”
秦王政目光深邃，静静地凝视着李斯，许久没有说话。
船舱外的江风呼啸，拍打着船身，发出阵阵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