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云归砚出声。
韩凌勒住缰绳,队伍停了下来,他看着前面大声喊冤的人,面色微沉,看热闹的人将府衙围了个水泄不通。
云归砚掀开窗帷,问道:“前面怎么回事?”
“前头就是知府衙门,有人在喊冤。”东离回道。
“如此哭喊,怕不是小事,既遇上了,本王去看看。”云归砚说着准备起身下车。
“王爷且慢。”韩凌不知何时下了马,来到马车一侧,劝道:“前头围观百姓众多,其中鱼龙混杂,王爷身份贵重,如此暴露,怕是不妥。王爷还是先回客栈,下官通传了衙门知府,亲自来给您回话就是。”
马车中静了两息。
“还是韩将军考虑得周到。”云归砚放下了窗帷:“那就先回客栈吧。”
“是!”
队伍重新开始移动,随着渐行渐远,那哭喊声很快听不见了。
午后没过多久,知府果然亲自来回话。
金宁城的知府姓刘,身材丰腴,面色却是苍白,眼底微微发青,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他刚进门,就一脑门的汗。
“下官见过王爷。”刘知府行了礼。
“刘知府不必多礼。”云归砚叫人起来,笑了笑:“你不必紧张,不是什么大事。今日本王的马车路过了知府衙门,听到有人哭喊冤屈,声声凄厉,令人不忍,所以召你前来问上一问。”
“王爷仁善,实在是百姓之福。”刘知府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心头稳了稳;道:“回王爷的话。今日在衙门喊冤的是一名叫做王赖子的乞丐,他并不是原告,是被人雇来替人喊冤的。”
“哦?那原告何在,为什么不亲自来喊冤?”云归砚疑惑道。
“王爷有所不知,城中有一胡姓商人,前些日子丢了女儿,前来报案,下官仔细审理了此案,发现胡姓商人三年前续弦,后母对此小女儿动辄打骂,失踪前夕,邻居曾亲耳听见这家小女儿哭喊了半夜。下官将那妇人提来审问,那妇人胆小,当场招认了。是她将小女儿卖给了人牙子,怕丈夫责怪,才谎称女儿失踪的。”刘知府将那妇人的供词交给了云归砚。
“既如此,那胡姓商人为何还要雇人喊冤?”云归砚瞥了一眼手上的供词。
“那胡姓商人一下子失去了女儿和妻子,精神受了很大的打击,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日日买醉,不小心摔断了腿,行动不便,便每隔几日就会雇人前来替他喊冤。”
“原来如此。”云归砚了然地点点头。
“王爷放心,下官早前就派人多次去那胡姓商人的家,时时劝解安慰,还帮他积极寻找被卖掉的小女儿。他精神好了许多,下官相信,不日他们父女就能团聚了。”刘知府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倒了个干净,心中也长舒了一口气。
“百姓多困苦,刘知府身为父母官,也多有辛苦了。”
“职责所在,职责所在。”刘知府低着头,没瞧见云归砚眼尾的不屑。
“本王知晓了,金宁城有你和韩将军,本王也就放心了,辛苦刘知府跑这一趟。东离,送送刘知府。”
“是。”
东离将刘知府送出了门,直见人走远了,他才转身回了客栈。
“信口雌黄!无耻的小人!黑的也让他说成白的了。”北际不忿道。
云归砚重新看向案桌上的供词,末尾那鲜红的指印清晰而确凿。
云归砚目光冷寂,忽而清浅一笑:“今日也并不是全无收获。韩凌将军营管理得十分有序,也得亏他治理得好,便就是……”他顿了一刹那,笑容转冷:“便就是他突然死了,城防一时半刻都出不了乱子。”
此后几日,云归砚再也没有过问韩凌和刘知府一句。金宁城的危机看似已经揭过。
姜卿阅经过上次的事,也鲜少出门,需要什么东西就交代拾翠,差她去买,日子过得平静且无聊。
这日傍晚,姜卿阅百无聊赖地坐在床前,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敲门声突然响起。
“姜姑娘。”是东离
姜卿阅的心不由得提了提,问道:“什么事?”
“王爷有请。”东离道。
相比这话,姜卿阅突然就觉得日子如果一直百无聊赖下去也不是不行。
她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知道躲不过,轻声道:“稍等,我这就来。”
不一会儿,姜卿阅打开了门,东离引着她来到了晋王的房前:“姑娘请。”
姜卿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次她来云归砚的房间他丢给了她那样一个难题,如今,这房中还不知有什么等着她呢。
沉吟片刻,姜卿阅推门而入。厅中空旷,并无一人。
“进来。”内间传来了云归砚清冷的声音。
姜卿阅提步向前,走了两步,就看见云归砚坐在书案前面,埋头正写着些什么。她走上前去,立在一侧,云归砚笔下不停,未分给她一眼。
姜卿阅站了一会儿,看着云归砚洋洋洒洒很快写满了快一张纸,而书案上的砚台也渐渐干涸。
他不会……又是叫她来给他磨墨了吧。姜卿阅心中暗道。
出于上次并不十分愉快的经历,姜卿阅抿着唇,没有开口询问,只站着不动。
好在,在墨汁干涸之前,云归砚终于停下了笔。他搁下笔,凝神瞧着书案上的纸,等着墨干。
“这几日怎么没见你出门?”云归砚突然开口,目光却依然落在纸上。
“臣女不敢再给殿下添麻烦了。”姜卿阅斟酌了斟酌,尽量将话说得诚恳。
云归砚闻言转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姜姑娘如今才来说这话,不晚吗?”
姜卿阅哽了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佯装听不懂。
“东离!”云归砚收回目光,将墨迹已经干了的信纸,塞进信封里,唤东离进来。
“属下在。”
“将这封信快马加鞭寄回燕京交给陛下。”云归砚吩咐道。
“是。”东离拿着信,又推门出去了。
“猜猜?我交给东离的是什么?”云归砚靠着椅背,单手支着额头,又看向姜卿阅。
“臣女不敢妄加揣测。”姜卿阅一点也不想知道。
“应该要告诉你,毕竟,这里头也有你一份功劳。”云归砚笑了笑:“那信中是我新拟的金宁城的主将名字。”
姜卿阅心中一惊,看向云归砚,后者波澜不惊,一脸的沉静。自他口中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金宁城怕是要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