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雷锋住在一个八十年代建设的老旧小区里。
这里垃圾没有分类，门卫就是几个退休老大爷，进楼也不用摁门铃。
曾安宁想到了十二年前苏家的房子，也是类似这样的筒子楼，黑暗、逼仄，楼道里贴满了维修家电或疏通管道的小广告，很有烟火气。
曾安宁正在一层一层地上楼，速度快了她的尾椎吃不消。
身后有个脚步声快速地靠近。她转头给来人让道，那人也仰头看过来——
“呀，安宁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安妮姐姐，你好。”
两个女人笑了起来。
曾安宁：“你这是……”
安妮笑着把自已的化妆箱往上提了下：“我住这儿，附近的房租比较便宜嘛。早上有个结婚跟妆的单子，刚结束。你要去哪里？找五楼的方伯伯吗？”
“对，你认识他？”曾安宁问。
安妮点头：“是呀，他是你们华泽公司的领导。”
“嗯，只是没想到老头子腿脚这么利索，老年人很少愿意住高楼的。”
“倒也不是，这幢楼里住了好些老人呢，三楼的李阿姨，六楼还有一个王阿婆，都70多了。”
安妮说话时，脸上始终带着甜甜的微笑，让曾安宁觉得亲切、温暖，还有一丝熟悉感。
“整幢楼的人你都认识？”
安妮笑得有些腼腆，“不止哟，整个小区的人我基本都认得，做化妆的嘛，记人的五官是强项！你快上去找方伯伯吧，一会儿下来的时候，可以去402坐坐。”
曾安宁记下了安妮的手机号，才到了方家。
※※
同一时刻，一墨咖啡大包厢里，一个男人正向着麻将桌上的老板汇报曾安宁的行程。
陈柏昊叹了口气，不可置信地问：“安宁只买了两盒一百多的茶叶，去感谢她的救命恩人？阿泽，你没给她发工资吗？”
赵杰解释道：“上个月工资还没结算呢，再说，她也没说缺钱呀，不然阿泽能短了她的花用？”
“这话说的，她是我什么人，我要负责她的人情往来？她住我那，吃穿住行不问她要钱，已经很不错了。”
陈柏昊笑出了声，抬头问对坐的冯明辉：“安宁上午得罪他了？”
“我不知道，我是从家里直接来的你这。”冯明辉看了眼自家老板，又补充了一句，“在我看来，大小姐手头应该是有钱的。但买便宜茶叶，可能是她个人的消费习惯。”
陈柏昊：“这孩子从小苦日子过得多，但也算懂基本的礼数了。”
曾昱泽白了他一眼，伸手取过刚刚被陈柏昊丢出的牌，“胡了。”
他又瞥了眼在旁边一边听八卦、一边统计算筹的楚绵，“她今天去找方雷锋，八成是为了其他事。所以，她一百多块钱起的作用，还能一个顶俩呢。”
“诶呀，多会持家呀。”赵杰跟陈柏昊控诉道，“要不是阿泽不许我追，不然我现在一准跟她逛街去了，而不是跟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坐这里打牌。”
冯明辉看了他一眼，没做声。主要是他有人要追、有街可逛，还不是被老板一个电话叫来了？
所以，重点从来不是打工人的意愿，而要看老板的心情和时间。
四人继续沉默地打了两轮，陈柏昊让楚绵她们去准备中饭。
人走后，他才缓声说起：“那些照片，我查了源头，是林昱涵让华泽地产部的人员拍的。她又指挥了好些混圈的人大量转发，那些人听命行事，自然不遗余力地抹黑造谣。”
“名单有了吗？”曾昱泽问。
陈柏昊：“当然。”
曾昱泽随意地丢出一张牌，淡然说道：“等曾安宁那边搞不定，你再出手吧。”
陈柏昊点头，才知自已做的，不过是一手备用牌，“没问题，听你指挥。”
冯明辉看曾昱泽对那些黄谣已经做好了应对，急忙询问关于总裁办奸细的事。
那是他管理地部门，到现在还毫无头绪。而且，很有可能也会往大小姐身上泼脏水，老板不要留一手吗？
“先不用管，人家牌还没有打完。局都做了，不能让他们白费功夫。”曾昱泽说。
赵杰：“啧啧啧……我看你是想看小安宁向你求助讨饶吧？放心，我赌她不会的，她头顶两个旋，这种娃天生反骨。昊子，你认为呢？”
陈柏昊神秘地笑笑，他只叹赵杰人傻看不透，也体会不了某人喜欢看戏的恶趣味。
可惜，在场四人却是都料错了。
因为一刻钟后，桌边的三部手机同时响起。
不是电话，是群发邮件。
赵杰和冯明辉几乎同时拿起手机。
“我靠！冯哥，牛逼了，你那的小秘书玩自爆啊。”赵杰目瞪口呆。
冯明辉也一脸凝重，他把手机递给曾昱泽，面带惭愧的说：“石开林，她自称‘因疏忽把集团的重要资料外泄，导致集团丧失了一些商业机会，深感愧疚，所以提出辞职’。咱们知情的都知道她说的是竞标的事。但真要为这事去追责，又没有真凭实据。”
“石开林。”曾昱泽眯起眼睛。
他对这个秘书印象不深，准确说来是除了两个特助和曾安宁，哪怕在一个楼层办公，其他人在他这只是个模糊的代号。
“而且，她此时向全集团主动‘坦白’自已的过错，并且引咎辞职，你们华泽再对她喊打喊杀，就会寒了其他员工的心。”陈柏昊意味深长地看着曾昱泽，就想看看他会不会甘愿吃下这个闷亏。
赵杰这时才似有所悟：“这是光明正大玩道德绑架，阿泽的秘书高手啊！”
曾昱泽：“这是曾安宁的手笔。”
“咳咳……”赵杰喝口水都被呛到了，憋的脸通红，却着急揭晓答案，“什么……咳咳……你快说啊，是小安宁逼迫石秘书承认泄密并辞职？”
陈柏昊叹了口气，为他的“猪”队友解惑道：“你想想安宁目前最大的危机是什么，再想想石秘书此举最大的得利者是谁。”
“可这件事，本就跟小安宁无关呀！她被冤枉，才是最大的受害者。现在这世道要受害者找出真凶，还被说成是‘最大的得利者’，昊子，你三观不正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