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听到门把手转动。
厚厚的遮光帘拉着。周初柠撑着睁开眼,按亮了床头灯:“……我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
身上还有外面带进来的寒气。
裴迟俯下身,隔着被子抱了抱她:“睡多久了?”
睡了多久……她真的不知道。身上很沉很重,加上还有一些鼻塞,她一整个累到不想动。
周初柠往被子里躲了躲:“我的时差好像倒不过来了。”
“没关系。明天就回去了。”裴迟说,“起来吃点东西?”
说到这,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
“哎呀,我说好晚上请贺斯炀吃饭。”周初柠抓过男人的手腕,直直的瞅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要迟到了!”
她掀开被子,抓了件毛衣套上身。看到裴迟还站在一边没动,有些疑惑:“这么久没回去,怎么不在家多待一天?我们明天机场见也来得及……”
“为什么请他吃饭?”他突然问。
“这几天贺斯炀不是在我这献爱心吗?要不是他,今天的工作又没那么容易结束的。”
空气安静了会。
裴迟将外套搭上自已小臂,“嗯,那走吧。”
他的语气太稀松平常,以至于周初柠被他牵着往外走了几步,才缓缓反应过来:“你也要去啊?”
裴迟停下脚步,低头看她的神色有点意味深长:“我也没吃饭,周老师。”
因为展厅中午人多,她和贺斯炀的午饭,忙到了两点后才有空吃。所以晚餐理所当然的延迟了。
可裴迟也没吃饭?这都快八点了。
“……哦,那就一起去吧。”
餐厅就在公寓楼下,走过去三两分钟。
手被毛茸茸的手套包着,走路时,又被裴迟握在掌心。虽然习惯了他的寡言冷矜,但今天,似乎比之前更沉默。
周初柠摇了摇他的手。
“怎么了?”他脚步放缓。
“这次回家,发生什么事了吗?”
围巾裹住了她莹白的半张脸。这片街区很安静,几只乌鸫停在枯枝上,叫声空寂得索然。
裴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目光很淡:“没事。”
快到餐厅门口,周初柠才想起来今晚最大的乌龙:只订了两人位。
手从他掌心挣出来:“……你帮我在门口等一下贺斯炀。我先进去,让他们换一下三人桌。”
几分钟后,黑色超跑丝滑停在餐厅门口,贺斯炀推门下来,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有几分意外。
“裴总。”
他双手揣在兜里,迈着懒拖拖的步子过来打招呼。
裴迟扫了一眼他身后的迈凯伦P1,神色很淡:“贺先生这副身家,来我太太的工作室,是不是屈才了。”
贺斯炀笑了下,散漫不经地说:“闲着也是闲着。”
八点钟,餐厅已经过了用餐高峰,三人位很快就等到了。
身高相仿的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周身气场却完全不同。一个透着懒劲,一个冷肃漠然。
周初柠推开门时,两人还在原地没动,看上去只是闲聊。
她上来拉了拉裴迟的小臂:“进来呀,有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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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置靠窗,倒数第二张方桌。
裴迟慢条斯理地给周初柠切牛排,切完后整整齐齐地码好,把盘子换给她。
贺斯炀看了眼对面的餐盘,微微扬眉。
“周老师,你的牛排是不是过熟了?”
纯血和牛里脊的部位,大理石花纹达到9+级别,脂肪肌理堪称顶级。偏偏她的那份,外表煎成了焦糖色。
周初柠刚要解释,身侧的裴迟从容不迫开口:“柠柠只吃全熟。”
“是吗。”贺斯炀轻挑起眉毛,睨着对面,“不熟的牛排有寄生虫,周老师胃不好,是该少吃。”
暖气开足的室内,裴迟的视线凉飕飕的,把剥完的虾一个接一个扔到她碗里。
“这你都知道。”周初柠抬头。
“周老师每个月给我发工资,关心下老板应该的。”
裴迟牵了下嘴角,没说话。
那点工资,也就够公子哥给车加点油。只有周初柠这个笨蛋会相信,贺斯炀是真的需要这份工作。
小碗很快就被堆满了。吃的速度都赶不上他剥虾的速度。
周初柠往他的方向瞟了眼,彻底语结——一整盘的虾已经被洗劫一空。
又不是狗,怎么还护上食了?
在桌子底下拉了拉裴迟的袖子,她压低声音:“你怎么不吃呀?”
裴迟拿了张湿巾擦手,动作优雅至极:“飞机上吃过了。不饿。”
“……”
……不饿他跟来干嘛?
冲对面尴尬笑了笑,周初柠试图圆场:“……你还要吃虾吗?要不再点一盘?”
“不用。我不吃海鲜。”贺斯炀往椅背上靠着,笑得漫不经心。
饭桌上诡异的气氛还在继续,两个男人的对话暗流涌动,只有周初柠浑然未觉。
“我给你多放几天假吧。”她抬头看向贺斯炀,“反正最近工作室比较清闲,银尘的项目也没开始,可以晚点回来的。”
来做了几天义工,他这趟家回了和没回一样。
贺斯炀没拒绝,答得乖巧:“多谢周老师。”
晚餐结束,送走某人后,裴迟揽了她往公寓走。
深一脚浅一脚的雪地,到了晚上有些结冰,照顾到周初柠的靴子,步子放得很慢。
“你们工作室怎么招到他的。”裴迟突然问。
晚上风有点大,周初柠因为冷,主动往他身上靠了靠。
“工作室需要一个摄像。许园在招聘网站上刚发布消息,他的简历就投过来了。你不知道,他那个简历,完美到我都觉得那是诈骗……”
女生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过了会才注意到裴迟异常的沉默。
“怎么了?”
她抬头,正对上裴迟低下来的眼。
他一瞬不顺地看着她,冷矜的眸色像覆了层霜雪:“二十年前,江州政界有个贺家。贺崎山放句话,没人敢说个不字。是连你父亲都要巴结的人。”
周初柠愣了下:“你说的这个……”
“贺斯炀是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