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面？
她从来不知道裴迟还有这项技能。至少六年前，那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基本都是靠外卖度日。
有些怀疑：“你会吗？”
然后就看到裴迟进了厨房。
陈敏大概怕他们饿死，那一袋子东西，除了糕点，还有很多七零八碎的方便食品，其中有一包是挂面。
周初柠甩了拖鞋，抱着膝盖，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看他。
看他烧水、下面，在小碗里拌开一小块猪油。行云流水的操作，从容得不像个厨房新手。
不多时，一碗阳春面被端上餐桌，最上面撒上了一把虾皮。
裴迟坐到她对面，“尝尝。”
白瓷色的小碗，清亮汤面飘出淡淡的猪油香，周初柠问：“这是阳春面吗？”
刘姨不是江南人，做不出阳春面的精髓，这道面食对周初柠来说，只听过，并不算真正尝过。
裴迟“嗯”了声，淡声说：“吃吧，没有放葱。”
一小碗的量不算多，放在夜宵时段，刚刚好七分饱。
吃完后，周初柠看着裴迟在厨房收拾，她靠在门口，忍不住问：“你在哪学会的？”
裴迟安静了会。说话的声音夹在水流里，听上去格外清冷：“我妈以前常做。”
这是他第一次提起妈妈。
周初柠从来没问过他父母的事，裴迟也没提过。
何家压住了各路媒体，从宋舒口中七拼八凑的消息里，也只能勉强得知，裴迟还有一个舅舅。
六年前，因为经济问题，被他和何瑜联手送进了监狱。
至于其他，一概不知。
“这是什么苦瓜脸？”裴迟关上水龙头，回过头看她。
“我只是觉得你记性好。沈女士和我爸的那些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裴迟平静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不开心的事没必要记，忘就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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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标的终审定在下周三。
方案完成得差不多了，第二天下午去工作室，许园和贺斯炀各自在工位上坐着。周初柠一踏进去，明显气氛微妙。
特别是许园，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周初柠往她屏幕上一瞥——一堆乱码。
把包往桌上一甩，双手抱胸，“说吧，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许园抿着嘴不说话。
办公室另一边，贺斯炀看她的眼神，也逐渐诡异。
周初柠按了按眉心：“我们办公室什么时候参演默片了，没通知我是吧。”
“哪有。”许园谄媚笑着，“这不是快年底了吗？我们工作室还没好好聚过餐，晚上有没有想吃的？我请客。”
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开始请客——事情绝对大条了。
周初柠顺势说：“好啊，我家附近新开的西餐厅不错，今天就去吧。”
“你去吗？”又转头问贺斯炀。
“去！”许园一拍桌子站起来，视死如归的样子就差掉下泪来，她指着贺斯炀，“你也得去。说到底这事儿你就没责任吗？”
下班后许园拉着周初柠，很自觉上了贺斯炀的车。
贺斯炀从后面慢吞吞跟上来，明显兴致不高，“下班后的团建等于强制加班，你们不知道？”
“这有什么？让周老师付你加班费。”许园说。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但周初柠今天还算有耐心，“小贺同学，别磨蹭了，走吧。”
家门口的西餐厅确实是新开的。
人均上千的和牛战俘牛排，大理石花纹优美，奶香浓郁。
最近被周闻叡当成午间食堂，驱车跨过半座城市也要来吃，吃完还不忘给宋舒打包一份。
几天前，宋舒打电话来控诉周闻叡的恶行，“我下个月进组，你堂哥，天天给我牛排是想谋杀我吗？”
周初柠把听筒拿得离耳朵远些：“宋小姐，我记得我们不是朋友，别有事没事联系我。”
上次去她家楼下赶人差点搞上新闻。潜意识告诉她，跟宋舒沾边会很麻烦。她不喜欢麻烦。
“女明星很孤独的。你不混我们这个圈子不知道。”宋舒义正言辞，“再说了，喜欢过同一个男人，还不算朋友呀？”
周初柠：“……”
要说宋舒的敏锐程度是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学生时代，只要是她认证过的“奸情”，不论双方隐藏得多好，装得多不熟，最后都会被发现是真的。
宋舒和周闻叡一个比一个难缠。
经历过前几天被周闻叡质问“姨父”的定义后，周初柠放弃了徒劳的争辩，已经不打算跟她继续较劲了。
家门口的牛排馆，除了许园钱包大缩水，一切都很好。周闻叡虽然欠揍，在吃喝玩乐上确实很一套。
想起竞标终审，吃饭时，周初柠特地交代许园：“上台演示的时候把重点放在拍摄场景多样化上，可以适当弱化报价的部分。”
许园点点头，顺势挽住了她的胳膊，“你真不去呀？你不去，我一个人上台好没底气。万一又碰到上次那个何总……她的问题也太刁钻了，我怕答不上来。”
按照上次初审过后的修改意见，许园更换了原先方案中的环保材料商，虽然整体报价上浮了一些，但还好，不影响整体，仍然在可控范围内。
“担心什么？我们的东西绝对拿得出手。”
吃饱喝足，让服务生拿了周闻叡在这家店的存酒，周初柠给他们俩各倒了半杯：“壮胆酒。”
“壮什么胆？”许园有点懵。
“今天我进办公室，你们什么情况，不该给我解释解释吗？”
“……”
平时看不出，许园个子小小的，酒量却惊人。
眼看一瓶存酒都快见底了，她还清醒得能把公司账上余额报出来，吓得周初柠赶紧捂住她的嘴。
一阵慌乱里，只看见贺斯炀撑着下巴，眼神迷离，那张浪荡不羁的脸，在灯光下竟显出几分邪肆。
“周老师，英年早婚啊。”
眼下的场面就变成周初柠想捂许园的嘴，许园想捂贺斯炀的嘴。一片混乱过后，许园双手合十：“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出去的！！！”
一根手指指向另一边，“我以为贺斯炀也知道才说漏嘴的。是他，是他故意误导我！”
被“恶意质控”的男人，早倒在一边醉得不省人事。
周初柠有点无语，“就这？最近没看新闻吗？”
许园：“最近不都忙着更换材料商，改方案吗……”
周初柠看了眼外面，裴迟已经在门口等了，她拍了拍许园的肩：“消息落后了呢。”
不顾身后的惊愕，她拿上包出了餐厅。快走到门口，才听到女生后知后觉崩溃的声音——
“我靠……什么时候公开的！怎么都没人通知我啊！把牛排钱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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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前，手机上接到消息。
裴迟：[在哪？]
周初柠：[你到家了吗？忘说了，今天许园请吃饭。]
裴迟的加班时长不固定，方琮来回跑的送餐又实在不方便，最近干脆把刘姨请到了翠湖湾，照顾周初柠。
过了一会儿，收到回复。
[我接你。]
无视了身后的鬼哭狼嚎，周初柠刚踏出西餐厅，就看到了熟悉的人。
他静立在对面，举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黑色外套融入深浓的夜色，从周初柠的角度，能看到他微眯的眼，似乎在思考。
不知道是否出自男性本能的征服欲，但她清楚看到过，那双沉冷的眼睛，在某些时刻也会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