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静得可怕。
时隔六年,压迫感像回旋镖重新扎了回来。裴迟身上的气场更强悍且外显,方琮立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留意到她的视线,资本家收敛了眼底的冷意:“过来一起听?”
周初柠低下头:“不要。”
按照协议,三年后裴迟手上的股权无条件转让。考虑到周初柠对业务不熟,有工作电话或者会议时,裴迟通常不会避着她。
但很奇怪,周初柠似乎并不热衷于这些。
为了股权将婚姻也一并奉上,对唾手可得的公司,却完全置身事外。偶尔几次耐下心给她解释,她也兴致缺缺,没听几句就开始走神。
虽然很符合她向来三心二意的行事,裴迟还是提醒她:“就算找职业经理人来运作,你也不能什么都不懂。”
周初柠安静了会,回了一句:“到时候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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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意的生日宴请的基本都是自已人。周漾这些年长住国外,江州能联系的朋友不多。夏明山更不用提了,三代华人ABC,国内连认识的人都所剩无几,这次回来也主要是为了工作。
宴会当天,客人都快来齐了,周闻叡才懒拖拖的起床。
下楼的时候笑眯眯地跟周漾打招呼,“早啊,寿星的妈妈。”
周漾翻了他一个白眼:“你干脆起得再晚一点,等你外甥的生日宴结束再出现好了。”
周闻叡拿着惟意的玩具汽车,慢悠悠地端详:“急什么。那对小夫妻不也还没来吗?”
天知道周闻叡听到“合法同居”四个字后,恨不得立刻马上把这两人的“奸情”昭告天下。
原以为终于握住了这两人的命门,能在生日宴上好好要挟一下,至少让裴迟把阿舒的代言给撤了。谁知,第二天银尘公关部就发布了裴迟的婚讯。
他辛苦憋了十二个小时的秘密,瞬间人尽皆知,毫无价值。
周漾自然也看到了公告:“我劝你别在爸面前乱说,撞他枪口。他因为这事生了好几天闷气了。”
周闻叡一脸嫌弃:“怎么,老头子到现在都不死心,还想着谋朝篡位呢?”
把玩具汽车惟意手里一塞,“拿着玩吧。你舅舅要出去抽根烟解解闷。”
周初柠和裴迟到时,正听到惟意问周漾:“妈妈,抽烟可以解闷吗?那惟意也要抽烟。”
周漾:“……”
四五岁正是猫狗都嫌的年纪,模仿能力也是一流。周初柠走进客厅,“你怎么什么都要学。”
“小姨!”夏惟意一转身直接扑进了她怀里,仰头看她,“总算来了。我一早上都在等你。”
……小小年纪已经有点渣男潜质了。周初柠看着满地玩具,对“等了一早上”不敢苟同。
瞥见裴迟后,又小声叫了声“叔叔”。
周漾跟裴迟的关系说不上多亲近,这些年也从未私下有过联系。回国前对他的观感大致还停留在:借住在大伯家的、性格冷僻的男生。
性格冷漠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背后的狠厉。
所以外界对他的那些传言,好比夺权之后又和周绍平决裂,在看到周初柠宁愿留在国外也不回家时,周漾至少信了一半。
一个月前收到裴迟托周闻叡送来的礼物,她才想到问了句:“生日宴他不来吗?”
“不会来的。”周闻叡说得斩钉截铁。
肯定不来的人却来了。周漾觉得很有意思。
她记得裴迟刚到周家那会,因为好奇这个新成员,周闻叡拉着她去家里做客,逮着周初柠问:“你家新来的哥哥呢?让他出来给我们看看啊!”
周初柠冷笑一声:“他是动物园的猴子吗需要给你看?”
总听说他们的关系疏远又恶劣,现在看来,多半是不知内情的臆测。
和小时候一样,两人站在一起的姿态,虽说不上多亲密,但就是有种奇怪的磁场,旁人无法介入。
周漾起身,打了招呼,客气的让他们先去沙发上坐。
“二叔还没来吗?”周初柠问。
“没呢,他最近闲得无聊,迷上钓鱼了。早上出门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同在一个企业,裴迟忙得几天看不见人,周元晟闲到去钓鱼。
从沈秋嫦口中,周初柠也知道裴迟在不断架空“老人”,就是因为知道,周漾的话才更难接了。
周闻叡拖着懒散的步子进来,敲了敲惟意的头,“小鬼头,叫错了。该叫姨父。”
“什么是姨父?”他歪头问。夏惟意目前的认知系统里,还没出现过这个词。
“姨父啊……”拖腔拉调的声音听上去就很欠揍,“就是你小姨的爱人呢。”
……爱什么人呢。
周初柠丢给他一个闭嘴的眼神,但对方完全没有接收到,还在继续哄小孩:“不信你问问小姨。”
惟意似懂非懂,像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小脑袋问周初柠:“小姨,爱姨父吗?”
现场有点安静。
周漾、周闻叡,就连刚从花园回来的二嫂陈敏,都饶有兴味地停了脚步。
裴迟靠在沙发上,手上托了个不知从哪弄来的剑玉,看向她的目光若有所思。
对话精彩程度,就是路过的狗都得停下来看两眼。
周初柠受不了这样的当众处刑,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夏惟意。她想了想,说:“其实也不一定要……”
“嗒——”
剑玉高抛又落回的声音,打断了周初柠的话。裴迟似乎很有天赋,几次分毫不差的接住后,连小孩都看呆了。
他“哇”了一声,“姨父,你好厉害。”
“过来。”裴迟朝他招了招手。
夏惟意有些怕他,磨磨蹭蹭的,在得到周漾肯定的眼神后,才挪着步子到沙发前。
裴迟看了他一眼,缓缓说:“姨父的意思,不一定是小姨的爱人。反过来也可以。”
“怎么反过来?”奶声奶气。
“比如,那个人很爱你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