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真夫妻么。”
冰凉的声音飘在冷风里。
周初柠几乎能想象,这张漂亮的脸上,此刻正浮现怎么样的质疑和讥诮。
她没回头。脊背因为刻意挺直,开始隐隐发痛。
“需要给你看结婚证吗?黎小姐,听说你爷爷也是位响当当的人物,应该教过你,别人的东西不要碰。”
说完,她顾不上后面的反应,拉开舱门走了进去。
船舱内酒酣意浓。
进了公海手机没有信号。裴迟在内舱找不到人,刚想出去,在进门处看见了周初柠。
体感温度乍然升高,周初柠在门口站了会儿,问侍应生要了杯酒,站在原地慢慢喝完。
再抬眼,看见熟悉的人影走近。
裴迟摸了摸她冻得像冰块似的脸。
“去哪了?不是关照你不要上甲板,你……”
话没有说完,周初柠轻轻朝他靠过去。
没用什么力气。只是贴着他。
就像小时候偷偷猫到他床上,被发现后也装睡不走。她想,不论从前或现在,她大概只是需要个人在身边,随便谁都行。
男人身上淡淡的酒气和冷香混合,很容易让人产生无边妄念。
假的又怎么样呢?至少人是真的。
“……我有点想回家了。”
裴迟怔了怔:“这么快又不想看流冰了?”
周初柠“嗯”了一声,往他胸口埋得更深,“不想看了。”
声音有气无力的,和平时太不一样。
裴迟分开她些,语调浅淡地询问:“不舒服?还是醉了。”
说罢,抬手想探她的额头。
“哇靠嫂子,这也太腻歪了。”喝多两杯的张逸东倚在一边笑,“去不去打牌?那边开了一桌。”
周初柠有些不好意思,把裴迟的手挡开。
“我哪有那么娇弱,早好了。”
不远处的酒局牌局,几个人招呼裴迟过去。
周初柠推了推他:“有人喊你呢。”
裴迟没动,低头安静看了她一会,如瀑的黑发被风吹乱了,衬得脸比往常更白。
他淡声说:“不去了,先回房。”然后拉了她的手,往人群反方向走。
交握的掌心有些热。周初柠一脸懵:“……这样没关系吗?”
“没关系。”
进电梯,按下五楼按钮,脑袋发昏的周初柠才想起问。
“……几间房?”
裴迟抄了西装在手上,颀长身形懒散倚着后面,领带松了半截。
刚要追问,电梯又上来几个船员。
逼仄空间一下被塞得满满当当。后面没长眼睛的男人还在倒退,只差一步,就要踩到周初柠高跟鞋。
她刚想出言提醒。
裴迟转了个身,单手抵在她腰后,为她圈出一块安全角落。
视线立时被男人有些落拓的身形填满。
白衬衫松了几颗扣子,露出一截凌厉锋锐的锁骨。再往上,是颈部张狂的青色脉络,在电梯昏黄光线中,恍若鎏金铺洒。
“好看吗?”裴迟低头。
眸色很淡很轻,就像一个稀松平常的询问。
“……没看。”周初柠移开视线,从耳后开始灼烧:“你……衣服没穿好。”
头顶传来低笑,半抱着的动作莫名暧昧,以至于清楚感觉到裴迟胸腔震动。
“哪里没穿好。”他问得道貌岸然。
不知道是酒精作用,还是今晚的海浪就是那么大。
意志力混乱得像一摊烂泥。她推了推裴迟:“……有人。”
贴在腰上手掌染上温度,鼻息间淡淡酒气,让人愈发晕得厉害。
“一间。”
他声音清冷,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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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艇整体载重,比上次跟拍宋舒乘坐的要小。因为小,体感上晃动也比上次明显。
寒潮似乎在这个夜晚加剧了。
洗澡前,照旧行李箱里找出了睡衣裤。刚洗完还没来得及穿,一个巨浪打来,浴室的灯熄了。
“哥,你在外面吗?”
周初柠一下慌了。她有些醉,只围了浴巾,不敢开门出去。
裴迟还在客厅办公,听到动静起身:“怎么了?”
“浴室灯坏了,你看看。”
隔着条门缝,周初柠开始指挥。
身上还有刚刚出浴的潮气。也许因为喝过酒,从脸到锁骨都泛着红,浴巾下露出半截莹白光滑的小腿,有湿漉漉的水珠挂着。
裴迟安静了会。倚着墙,眉梢缓慢上挑。
“你不开门,我怎么看?”
“……哦。那我让你。”
狭窄浴室很难容纳两个人。她往边上挪了些,转身想拿上衣服,出去再换———
门被推开,裴迟直接揽过她的腰,抵上洗漱台,覆身吻了下来。
周初柠神经倏地绷紧了。
像是一个有耐心的猎人。他一下、一下地吻她,离开她的唇,又去寻她突起的锁骨,清薄的肩。
大理石的洗漱台太凉,亲吻又太烫。她小臂抵着他的胸口,承受不住颤栗地后缩:“裴迟……”
“上次是什么时候。”耳垂被咬住时,她听到他异常冷静的询问。
黑暗虚化了他总是凉薄的眼睛。让周初柠无法、也无暇分辨,他眼里隐隐约约的深情,几分真几分假。
没等到她的回答。
裴迟沉默着低头,错开鼻峰,再次含住她的唇瓣。
完全喘不上来气。一阵又一阵的热意涌上来,像烧红沸腾一般,充斥在她每个毛孔里,炙热、甜腻。
海浪声此起彼伏,她被船晃得有些晕,因为害怕,只得紧紧攀附住男人的肩。
快滑下去时,又被带着热意的手捞起。
“……浴巾。”她惊呼。
门没完全合拢,昏黄光线透进来,勾在他被抓皱的、半敞的衬衫上。
他低笑:“难道要围着浴巾做吗。”
……
很快,周初柠力竭到说不出话。
呜咽被夜色撞碎时,透过浴室舷窗,她看到皎月高悬于海面。
还有无声飘落的雪。
今年第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