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周初柠想了想,“也行。”
期间裴迟打了个电话,两人回到公寓没多久,门铃响了。
来人是某品牌的主设计师lisa,身后推着两排移动衣架。
“周小姐挑挑看,有喜欢的款式,可以根据您的尺寸微调。”
风格是偏休闲的轻熟,以天然材质为主。品牌调性倒很戳她的审美。
拿了几条裙子在手上,周初柠转身问:“哪件好看?”
大概是还有些工作没做完,裴迟坐在沙发上,电脑开着。听到周初柠说话,键盘敲击声暂顿。
他手指撑了额角,声音沉懒,“想不出。试给我看看。”
周初柠皱眉,“这几件都试?”
“喜欢的都试。不急。”
几分钟后,周初柠重新从衣帽间走出来。站在镜子前,lisa给她递高跟鞋。
墨色细条肩带落在锁骨尾端,丝绒鱼尾裙摆贴着身形,衬得一双脚踝纤秾合度。
周初柠俯身整理裙摆,再抬头——镜子里,裴迟单手支着头,幽遂的眼正一瞬不瞬看着自已。
她转身,“好看吗?”
男人声线很低,透着丝漫不经心,“还不错。再换其他看看。”
“……哦。”
三次过后,周初柠有理由相信,裴迟是故意耍她的。
把衣服往凳子上一扔:“都不好看吗?婚礼你自已去吧,带上我也是丢人。”
差点忘了小公主一向没耐心,他低笑:“最后一件,去吧。”
“你说的啊,最后一件。”
拿上礼服,周初柠进了衣帽间。越急越容易错,拉上拉链时,忍不住“嘶——”了一声,几缕头发卡在背后拉链里。
“lisa?”她朝门外喊了一声,“过来帮我一下。”
门外没人应。
过了一会儿,门把手转开了。
“帮我解一下拉链,头发卡在里面……”
微凉的手覆上来时,她的声音瞬间僵在喉咙里。
头发丝卡得紧,指尖触及白皙微凸的蝴蝶骨和后颈,又很快脱离。来回几次后,拉链才重新拉上。
逼仄衣帽间,很快被带着凉意的冷香充斥。清淡,甘洌、洁净。
让人忍不住想深嗅。
她没回头,语调嘲弄:“你叫lisa啊?”
清冷声音传来:“想叫什么都行。”
周初柠无语,转过身,扫了眼这张清白周正的脸:“不守男德。”
头顶光线不算明亮,黑色平肩礼服自胸口处垂落,锁骨白皙清薄,形状很漂亮。垂眸时,刚好能看清她脸上的细软绒毛。
很突然地,裴迟抬手,粗糙指腹触了触她的脸,“选这件吧。”
“啊?确定?”
冷矜的目光从她锁骨处滑过,“这件很好看。”
再出衣帽间,才发现lisa已经离开了。难怪刚才喊人,进来的是裴迟。
试过的,没试过的衣服基本都留下了。周初柠说:“记得把账单给我。”
如果刚才气氛还算微妙,在她说完这句话后,转瞬又跌至冰原。
空气凝固几秒。
裴迟垂眸乜了她一眼,讽刺意味浓厚:“算这么清?”
……不然呢?
婚前协议里也没说裴迟要负责她的衣食住行吧。
“为什么不需要算清楚?就算是亲兄妹也得明算账。更何况……”
更何况,亲情是假的,婚姻也是假的。
“呵。”他不轻不重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节。声音里的情绪慢慢褪去:“嫁我也是为了钱,几件衣服又让你清高起来了?”
为了钱。假清高。
字字句句往她肺管子上戳。控制情绪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是在裴迟面前。
等待胸腔里的气愤降到最低,她才开口:“我缺的是这几件衣服吗?真这么大方,不如现在就把股权让渡签了。”
裴迟倒了杯冷水,仰头喝尽。
薄凉的目光掠向她,“我现在签,你今晚就会走。”
斩钉截铁的陈述句,终于让周初柠无法反驳。
裴迟很了解她。
心狠,更谈不上契约精神。
所以婚前协议里写得很清楚,股权转让协议的生效日,便是三年后,婚姻存续期的最后一天。
周初柠语结,头扭向一边,没打算再理他。
收拾完行李,手刚搭上次卧的门把手,撞见洗完澡出来的男人。
白衣黑裤,身上还有些潮气。他拎起眼帘,漫不经心地扫向她。
“协议里没有分房睡这条。”
“……”
拿着睡裙进浴室,周初柠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又重新推门出来,换了套睡衣睡裤进去。
裴迟比她先上床。
穿着居家服,鼻梁上架了副银边眼镜,半靠在床头翻文件。女生重新捧了睡衣进去时,他淡淡看了一眼,眉目无温。
周初柠这个澡洗得格外久。
直到皮肤渐渐发红,鼻子也有些透不过气,她才从浴缸里起身。
再出浴室,看到床上背对自已睡着的人——
她轻轻吐了口气。
-
飞北城的航班是第二天一早。
一晚上醒醒睡睡,周初柠顶着黑眼圈,遮瑕盖了好几层才勉强遮住。
裴迟想帮她拿随身行李,被周初柠侧身躲开,“不用你假好心。”
还在气着。
方琮很有眼力见的过来,“周小姐,我来吧。”
将行李交给方琮,VIP候机室里,周初柠点了杯咖啡醒醒神。裴迟出去接电话,还没过来。
刚要端起咖啡杯,椅背被狠踹了一脚。周初柠手一颤,幸亏杯子放回去得及时,否则这身衣服在劫难逃。
一下之后还有第二下、第三下。
周初柠后背被踹得生疼,忍无可忍转过身。
背后坐了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晃悠着两条腿,声音很尖,对坐在旁边的女人说,“阿姨反应真慢,踢了三次才回头。”
女人在刷短视频,抬头睇了周初柠一眼,“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不懂事。”
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神色。
周初柠深吸了口气。江州飞北城的早班航线一向繁忙,休息室没有多余座位。
默念了声“阿弥陀佛”后,她坐回原处。
几秒过后,背后又是重重一击。这次已经不是椅背,直接踢到了她后颈。
一回头,男孩就跟杂技表演似的,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腿翘得老高。
难怪能一脚踢中她。
周初柠站起来,看着熊孩子边上的女人:“不管管吗?”
女人终于舍得把手机放下。
“哎哟,七八岁的男孩子力气能有多大?小姑娘,我一看你就没生过孩子,戾气这么重。”
周初柠:“?”
她都没说什么,还先被审判上了。
“打扰了。”
周初柠笑笑,坐回原处。在下一次攻击来临时,把椅背猛地往前一拖——
背后踢了个空。
重心不稳的男孩从椅子上滑下去,“咔擦——”,似乎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随时而来的是更尖锐的哭声。
周初柠侧头淡淡扫了一眼。
哦,乳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