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初柠十四岁生日。
最大粉头程盐替她组局,约了一大群同学出去玩。
一行人吃完烧烤又唱了歌。
程盐手里提了一个很大的盒子,正问周初柠,要不要去他家切蛋糕。
小公主意兴阑珊敷衍着,抬头看见刚刚晚自习下课的裴迟,迎面走来。
二月的天气还在倒春寒,夜里气温逼近零度。
他单肩背着书包,校服拉链严丝合缝的拉到顶。和那个年纪很多男生不同,他从来没有吊儿郎当的时候,站着、坐着,连走路的样子都挺拔得像一颗青松。
“哟,这不是你那个便宜哥哥吗?”
人人都知道,周家几年前来了个不速之客。周初柠跟他貌似不对盘。
一旦有人起哄开了头,其他人更口无遮拦。
“听说是孤儿院捡回来的?你爸还真是不挑食,什么人都往家里送。”
“去去去,你们懂什么。这是给我们柠姐找童养夫呢。”
“尖子生是吧?难怪脸这么臭,好清高啊~”
进这个家以来,裴迟从没惹过事。这些年的经历和寄人篱下的生活,都让他过分早熟,喜怒不显。
他敛了眸色。正想抬步绕过他们。
忽的,人群一阵骚乱。
“卧槽,你干嘛啊!”
只见周初柠夺了程盐手里的蛋糕,迅速拆开后,挑了骂得最脏的那位,冲过去往他脸上就是一盖。
笑容甜甜的,像开在冬日的三色堇。
“不好意思,只有我有资格欺负他。”
……
有几个二世祖率先反应过来。
“你他妈别不识好歹,哥几个可是在帮你说话!”
倒霉蛋被扔了一脸蛋糕,气不过想动手。被不知什么时候扔了书包的裴迟,捆住手,绕了一圈背到身后。
十七岁的男生,已经有近似成年男人的体格。
“嘴很脏,动手打女生更脏。”他说。
闹剧散场后,两人一起走回家。
周初柠双手插进羽绒服口袋,鼻尖冻得通红。
两侧行道树只剩光秃秃的枝条,映在她白皙的脸上,不知怎么,看着有点可怜。
裴迟顿住脚步,“吃过蛋糕了么。”
小公主一脸无所谓。
“蛋糕不是砸了个稀巴烂吗?没了呀。”
安静片刻后,他说。
“现在去买,可能来得及。”
“其实……”
其实也没那么想吃。
裴迟站在路灯下,眉眼清隽认真,影子被拉得好长。
她将快说出口的话火速咽了回去。
“那现在就去。”
晚上十点多,蛋糕店几乎都关门。唯二开的两家,生日蛋糕早已售罄。
周初柠吸了吸鼻子,眼睛瞟向地面。
“不吃也行……”
这几年她从没在家过过什么生日。准确来说,周绍平和沈秋嫦离婚后,就再没人记得一个小孩的生日了。
程盐会来事,今年呼朋引伴的,召集到了一大帮人。虽然今天这些人里,有一大部分她都叫不上名。
虚张声势的生日,破破烂烂的童年。
看见裴迟拧着眉的样子,周初柠踢了脚路上的石子。盯着它滚落到男生脚下时,她小声说:“现在过生日谁还吃蛋糕,土死了。”
沉默片刻后,听到男生耐心的询问:“不吃蛋糕,换雪糕行不行。”
“啊?”
周初柠看了眼裴迟认真的神色,不像是玩笑,“……也可以。”
确认过她不在特殊时期后,裴迟走进街边的便利店,选了一块千层雪。
“这个像蛋糕。”他说。
买完之后没有立刻给她,反而拎在手上。
“回家吃。外面太冷了。”
怕雪糕化掉,顾不上凛冽寒风,两人几乎是用跑的。到家时嗓子都烧得快冒烟。
以至于周初柠后来想到这些,仍觉得匪夷所思。零度的气温,雪糕怎么会融化?
好在家里暖气都开足了。
周初柠捧了雪糕,坐在庭前的小凳子上,刚想挖一口。
“等一下。”
裴迟去厨房找到打火机。指尖下压时,有蓝色火苗上涌。
总是对什么事都很冷淡的人,在乍然升起的冷白色火焰里,神色有些柔软。
“许个愿吧。”他说。
时间隔了太久太久。周初柠已经想不起来当时许了什么愿。
只记得,冰淇淋好凉也好甜。
……
“不是说只有你能欺负我么?”
男人的声音低缓克制,混在逼仄难言的滞闷里,让周初柠的身体有一瞬僵硬。
没有谁会永远和谁站在一起。
更何况,如今身居上位的男人,早已不再是能被人指着鼻子骂的角色。
他只会比当年更不需要她。
往旁边挪了一小步,试图和裴迟保持距离,“你身边女人那么多,想护着你的人多的是。”
莫名的酸劲。
周初柠后知后觉的发现时,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裴迟明显怔了下。
冷沉气息淡了一些,声音清泠泠的,像暗藏于地下的雪水。
“我身边都有什么女人?我怎么不知道。你报几个名字听听。”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时,同时有脚步声,隔着一扇门的距离,越走越近。
来电显示“周闻叡”。
周初柠没犹豫,拿起手机,倏地挂断。
裴迟低头看了她一眼。
因为紧张而泛白的唇色,被她下意识轻咬后,又透出红。
“怎么不接?”
周初柠:?
明知故问。
脚步声很快要到包厢门口了,裴迟还想说什么,被周初柠伸手捂住嘴。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不想让他发现,就闭嘴。”
温软的手心抵在唇上。鼻息喷洒间,呼吸炙热。
裴迟任由她动作没反抗。等脚步声走远后,才握住了她的手腕,移开。
冷淡的眸光像块青玉,一字一句回答她刚才的话:“我没什么不想让他发现的事。”
一个抽了很久的烟,一个去了很久的洗手间。两人再回座位时,周闻叡第一个炸锅。
“迟哥,你们去哪儿了啊,一根烟能抽半小时吗……”
裴迟看了眼脸色不自然的周初柠。
“遇到只小野猫。”
看向二人的视线带着狐疑,“……你喜欢猫?”
周闻叡有些不信,裴迟看上去可不像那么有爱心的人。
“还行,凶了点。”
桂花鸡头米每人一小碗,作为这餐的最后一道甜品,等他们回来才端上桌。
听到裴迟脸不红心不跳,对这只莫须有的猫“真情告白”,周初柠一口汤差点呛在喉咙口。
……什么啊。
一向冷肃自持的人撒起谎来,似乎格外容易让人信服。
刚想说话,白瓷小碗被推到她面前。
“慢点吃。这碗也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