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鬼节,鬼魍横行,夜色如墨,万家闭户。
正值中元,以往热闹非凡的洛阳城此时安静的可怕,拥挤的大道上,唯有凄凉的清风卷起寥寥残夜寻安归宿。家家户户闭户熄火,有的无依无靠的乞丐也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相互依偎。
月色下,一抹月白在寂寥的夜里缓步慢行,她背着一个箩筐,头戴斗笠,白纱摇曳,一手紧紧攥着一个小的泥塑像,泥像精致小巧,生动形象,煞是有趣。
不过,即便再生动,也不见得有人喜欢。
楚千烟心中无语至极,本来她打算中元鬼节,在自已的小茅屋里蜗个十七八天,就当是休憩。结果好景不长,不满一炷香的时间,从天而降将军府影卫前来传令,让她三更半夜去姚府送礼!
这岂能尽如她意!不过那姓墨的也不是盖的,如若婉言拒绝,她便和善拔刀,以刀劈首,着实骇人。
楚千烟冷笑着应下,随手把木盒扔进装满药渣的箩筐里,不知从哪翻出一张破旧的白布,盖了上去,潇洒而去。
哎,天不尽人愿啊。正逢盛夏,却凄寒无比。她身着单薄的衣衫,冻得瑟瑟发抖,心中更是哀怨,奔波数日,本想于洛阳休整,结果,依旧累得要死要活。
她咬牙切齿,不禁痛斥墨池清不近人情的行径,可骂归骂,再怎么说这条薄命也是那冷血无情的家伙救的。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不就多走一趟,能出何事?
楚千烟本不信那些神鬼之事,荒诞无稽,甚是荒谬。可现在,她手中攥着祈福泥像,拜辰时,驱鬼神,又算是什么……
她面上依旧平淡无波,可心里担惊受怕,生怕有个邪物从某处忽得窜出,抽取她的灵魂,携着去见阎王爷。
月明星稀,天色一点点暗下,一轮圆月高悬于顶,夺目的光芒四射,整个天空恰似一只深邃的眼眸,凝视着万般可笑,却又不得不惊叹的红尘凡世。淅淅沥沥的微雨点点砸下,可是因那天道不公。伴随着抽泣的神明哽咽声断断续续,那双眼也似包含泪水,水珠悄声滴落。
楚千烟面露难色,她双腿僵硬,望着眼前的路怔了几秒。此时地面已然升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如白纱幔帘,遮住了夜色风光。透过雨幕,隐约能看到几抹青蓝雪白,甚至艳红。谈话声,马蹄声不绝于耳,伴随着萧瑟的风声让人惴惴不安。
不会吧,真……见鬼了。
周围空气瞬间冷下,丝丝冷意渗入皮肤,冻住骨血,使她动弹不得。
……来世相见。
这时,似是有只微凉的手握住她发颤的手,掌心贴合,温度随之传来,把冷意驱散的一干二净。
而楚千烟,却抖得更厉害了。
风卷起眼前的白纱,刚好遮得严严实实,不过仍能隐约看出是一位身披白色斗篷的高挑女子,透如月华,如梦似幻,不太真切。
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就这样静悄悄地拉着她稳步向前,穿过层层迷雾,刺耳的尖叫声自耳边炸响,孩提般的哭声接踵而至。
楚千烟警惕地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白雾蒙蒙,冷汗浸湿了后背,瞳孔猛缩,浑身僵硬。
“别看,他们会受惊的。”温柔的嗓音清晰可闻,三分忧思在周围的迷雾中蔓延开来,湿热中夹杂着几分淡淡的苦涩。
楚千烟眸中露出些许震惊,她僵硬的转头,凉风掀开了白纱,仅仅一瞬,便是一生。叹为观止的气质与身段,在那一瞬都不值一提。
那女子正好转头,摇摇欲坠的狰狞面具正巧脱落,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叹之前朝,惊于后世的美貌,根本无法形容,倾国倾城昙花一现这些在她面前全是不堪入耳的恶语谎言。似是初冬的小雪,清雅却洁白;又似冬至,冷傲而无浊;恰如晚冬初春,缤纷而生动。
她似是察觉到了,把面具扣了扣,一声不吭地拉着怔愣的楚千烟快步离去。
回过神来,红漆大门映入眼帘,上面的牌匾上,“姚府”二字格外明亮。
手上的温暖忽得褪去,楚千烟猛得转身,白影早已消失不见,悄无声息,仿佛从未出现般,目及之处一片宁静。
咯吱!
门忽得开了,一道犹疑的声音传来,“就你一人?”
楚千烟转身,一张清新脱俗的面孔突兀地出现在眼前,肤若凝脂,目光炯炯。不过,那道目光似是越肩而视,好一阵,才缓缓收回。
“杨道长,这么着急作甚?”屋内跑出来一位衣衫不整的女子娇柔嗔怪道。她身姿窈窕,半靠着这位杨道长,眼神迷离,红痕遍布。
楚千烟意味深长地看向杨道长,吓得杨某赶忙尬笑着扶好女子,解下斗篷盖在她身上,随后一脸乖巧地站在一旁。
“你是谁?”女子瞥见楚千烟,冷声道。
楚千烟敷衍地呵了一声,语气轻浮,“姚姑娘好生快活啊,这么些年,鄙人有幸得姑娘一问,真不容易。”
闻言姚舟面色霎时惨白如纸,她跪了下来,一脸恭敬,“小女眼拙,不识大人,望大人责罚。”
楚千烟摆摆手,把竹篓放下,留下一句,“算你识相。”便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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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走远,身后便传来匆忙凌乱的脚步声。楚千烟猛得驻足,转身一瞧,一个深蓝瘦削的身影匆匆朝她奔来。
待那人停住后,楚千烟颇有些无奈问:“杨道长找我有何事?”
这时,杨道长猛得伸手扣住她的头,然后伸出另一只手缓缓抚上她的发丝,从上面好像摘下来什么东西。
松手后,楚千烟定睛一看。一根明晃晃钢针缠绕着细细的红绳,乍一看像是某种暗器,仔细瞧才知这仅仅是根被折断的绣花针。
杨道长二指捏着断针,语气冷漠,激动问:“楚神医,当真就你一人吗?”
“杨道长。”楚千烟略有不满地蹙眉,愠怒道“注意言辞。”
“……是在下逾越了。”言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