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图雅回到住所后,那肥胖的身躯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进去。
一进门,他便迫不及待地挥退了跟着的人,那急切的样子,仿佛身后跟着的是索命的恶鬼。
等人走后,他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一般,一头栽倒在床上。
床铺因他这巨大的冲击力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仿佛也在为他此时的狼狈而叹息。
乌兰图雅慌乱地用被子蒙住头,试图将心中那如影随形的恐惧驱散。
那恐惧就像草原上冬日的寒风,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每一个毛孔,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颤栗。
乌兰图雅拼命地拉扯着床上的被罩,将自已整个儿地包裹起来,像是一只受惊的鸵鸟,妄图把自已藏起来,逃避那可怕的现实。
在被窝里,他不住地瑟瑟发抖,身体蜷缩成一团,牙齿也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尽管已经尽量压低,但那恐惧还是从他的话语中渗透出来。
啊啊啊,一想到那鲜血淋漓的场景,那一片片被刽子手割下的血肉,还有阿尔斯楞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嚎叫,仿佛就在他耳边回响,乌兰图雅整个人怕极了。
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那些画面,偏偏越是想要忘记,但是每一个细节就越是清晰无比。
这是他这辈子都未曾见过的恐怖场景,也s1永远也忘记不了的场面。
但是,怕极了的乌兰图雅又担心自已的声音被门外的守卫听见。
若是引起了汗王的不满,也不知道自已会不会同样的被拉去凌迟。
所以,乌兰图雅只能小小声地念叨着,以此来宣泄心中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恐惧。
此时的乌兰图雅,单纯地被恐惧占据了内心,再也没有了以往的那种欲壑难填。
他已经完全被吓破了胆,打算自这次回去后就开始严厉地约束部落里的人,严禁任何与汗国对抗的行为。
他甚至决定,对于汗国,不,甚至对于中部的要求都要有求必应。
只要能保住自已和部落的性命,他什么都愿意做。
在他看来,现在的汗王就像一个掌控着生杀大权的恶魔,他不敢有丝毫的违抗。
“来人!来人!”
乌兰图雅颤抖着声音呼喊着,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不一会儿,他的一名亲信侍从匆匆走进屋内。
看到乌兰图雅这副惊恐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勉强恢复了镇定。
今日跟着首领一起去王帐的两个人回来便吐了,现在还软泥一样趴在地上起不来。
只有他跟另外一个人因为要守着马匹这些,没有与他们一道前去。
但是看着首领这副样子,想也知道他们经历了何等可怕的事情。
“大人,您有何吩咐?” 侍从见首领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他也跟着惶恐了起来,说话都是战战兢兢的。
乌兰图雅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身子,他的头发凌乱,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急切。
“快,快派人去联系白音夫人,”白音是他的正室,善于经商理财,也是整个北部部落的后勤官。
“告诉她…… 告诉她把族内所有的牛羊马匹都收拢起来,金银细软也都整理好,还有武器…… 全部都封存起来,一点都不许遗漏。” 他喘着粗气,语速极快地说道。
侍从一脸疑惑,但还是立刻应道:“是,首领。可是…… 这是为何?”
乌兰图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问那么多,照我说的做!还
有,让族里所有的青壮都集合起来,不许有一人反抗。
我们…… 我们要归顺汗王,从此不再是北部部族,我也不再是首领了,我们都要做汗王忠诚的臣子,明白吗?”
侍从被乌兰图雅的话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但看到乌兰图雅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不敢再多问。
只是接过了他递过来的印章和信物,连忙点头退了下去安排此事了。
乌兰图雅重新缩回被窝里,他的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着。
他知道,这个决定一旦做出,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但他实在是太害怕了,那阿尔斯楞受刑的场景就像噩梦一样缠绕着他,让他无法思考其他的事情。
他只想着,只要能保住自已和族人的性命,放弃一切都值得。
想通了这些的乌兰图雅倒是没有之前的那么怕了,只是希望白音能懂他的意思,不要反抗才好。
恐惧褪去,担忧重新浮了上来。
想来,乌兰图雅注定在这个特意为他们准备的休息的地方休息不好了。
......
相比于先是不管不顾地发泄心底情绪,后又是干脆利落的做了决定的乌兰图雅,阿比亚思的反应就没有这么的干脆利落了。
虽然同样地挥退了下人,但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冲,他还能勉强保持些镇定。
不过,这镇定也只是表面上的,他的内心其实早已波涛汹涌。
阿比亚思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的眉头紧锁,像是两道深深的沟壑刻在他的额头。
每一步都带着他内心的焦虑,他在思考着应对之策。
他心中对大汗的恐惧已经达到了极点,那汗王的手段实在是太过残忍和冷酷,让他不寒而栗。
而且,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他心中涌起一种被深深压制的反抗情绪。
大汗竟然去掉了他们各自部族在王帐附近的驻扎地,把他们安置在这所谓的客帐里。
就像对待毫无势力的普通臣下一样,毫无特殊,丝毫没有体现出他们一部首领的尊贵之处。
这是什么意思?
是不想再维持五部共治的局面了吗?
难道大汗是想要像除掉阿尔斯楞一样,逐步将他们都除掉吗?
一个更为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悄然萌生,如同黑暗中燃起的一丝火苗。
他想,这样的汗王,必须要想办法推翻,否则他们都将生活在这无尽的恐惧之中,永远被汗王的威严所压制,没有任何出头之日。
而且......
阿比亚思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毡包,里面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那些象征着地位和财富的珍贵毛皮,更没有美婢奴仆在旁伺候。
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落差感,他可是南部的首领啊!
以往在自已的部落里,他过着奢华的生活,享受着众人的尊崇。
可现在,他却被如此对待,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如果不反抗的话,难不成以后真的要安心当汗国的臣子吗?
还要如猪如狗的任人宰杀吗?
是!
阿尔斯楞的下场是可怕。
但是阿比亚思却不甘心。
他不甘心,他绝不甘心!
既然反叛的下场在这了,为什么他不能试一试。
现在的西部群龙无首,而他这个南部首领往日里也跟阿尔斯楞交好。
虽然这次阿尔斯楞出征带着的都是部落里的好手,焉知他没有后手留在部落里?
他阿比亚思未必没有机会!
阿比亚思以往都是隐藏在其他人身后,巧妙地鼓动其他人在前面冲锋陷阵,自已则在暗中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现在,被不甘和恐惧挟裹的阿比亚思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他觉得自已要冲在前面,为自已争取一回。
他心中想着,若是失败了,大不了一死,他可以选择自刎,也绝不向汗王屈服;
若是胜了,那他就是这草原的新王,整个斡亦剌汗国都将在他的掌控之下,他将拥有无上的权力和荣耀。
他开始在脑海中盘算着可以联合的对象,思考着如何说服他们一起加入这场危险至极的行动。
他不怕失败,对,他不怕!
只要记得提前自刎就好。
他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