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韦恩庄园的路比布鲁斯想的更加漫长。
在和莉莉出门吃饭的路上，他接到了韦恩庄园被人闯入的警报。
一切如他计划里的那样，那些得知他离开庄园的小鸟们一定会试着去调查。而他为了保护丢在庄园里的东西，就必须要回去。
那些东西不能被莉莉知道，所以他一定会丢下莉莉。
完美的理由，完美的计划。
丢在庄园里的东西包括了小丑病毒解药的半成品，他为了莉莉去研究解药，然而他从未真心想要自已变回原来的样子。如果莉莉知道解药的存在，说不定就会让他喝下去，所以他绝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莉莉。
布鲁斯握紧了方向盘。
当恶念占据了他的头脑之后，他认为自已再也不会感到痛苦。
他确信自已能够算计一切，包括莉莉的死。
只要给钱就什么都做的雇佣兵应该在他离开之后就完成了他的杀人委托。在这之后，那个该死的雇佣兵非但不会得到任何报酬，反而会被他杀死——作为替莉莉报仇的结果。
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要杀死莉莉。
但是她对他的影响太大了，她让他开始研究小丑病毒的解药，而原因仅仅是因为她更喜欢他被感染之前的眼睛。
不能再这样下去，布鲁斯的理智向他发起了警告。他的大脑里还有那么美妙的想法想要实现，而他确信莉莉不会愿意和他一起实现那些设想。
事实的确如此，当他想要把那些可爱的小鸟作为他们一同的作品时，莉莉用了更有趣的事情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也许莉莉是无意的，但布鲁斯并不喜欢那种感受。
即使他已经彻底被小丑病毒改造——不，应该说，正是因为被小丑病毒改造了，他天生的控制欲才越加恐怖。他在整个韦恩庄园里布满监控，完全掌控一切。他早已为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设定好了死亡的方案，而他曾经的家人朋友们则有着更为特别的优待。
可是这一切已然不在计划之中了。
“吱——”
轮胎受力在水泥地面上划出磨不灭的痕迹，随即产生了难听的巨大声响。
布鲁斯猛转方向盘，放弃了回到韦恩庄园。
实验室里的解药说到底也是半成品，就算他喝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效果。
比起解药，比起他重新变回那个无趣的，令人恶心的样子——布鲁斯不确定，他不确定自已是否更害怕失去莉莉。
当莉莉被小鸟们带走时，他真的只是在思念她吗？
油门被他踩到了最底，超速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如果撞死了某个人，他担心也只有那些血会不会留在车上吓到莉莉。
刹车最终被踩下。
哥谭糟糕的出警效率使得布鲁斯下车时，很轻松地看见了血泊中的莉莉。她身边的东西早已被人拿走，唯一留下的只有一支断了的口红。
哈，哥谭，哥谭人。
布鲁斯不确定是不是有人认出了自已，但是他毫不在乎地走到了莉莉的身边。
他抱起了莉莉，她的身体有点冷。太阳这么大，可是她恰好倒在了遮阳的小巷。他把她抱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血从她的口腔冒出去。
他看见有一滴泪从她眼角流出来，于是他断定莉莉一定没有死。
好像是某一天凌晨，他那无意义的夜巡到了末尾，那时的空气特别冷。就像是现在一样，他的头脑并不疲倦，反而格外清醒。
他顺手捡起了那支断了的口红，然后把莉莉抱上了车。
韦恩的身份足以让他在整个哥谭畅通无阻，莉莉很快被带到了最顶尖的医疗团队所在处。
布鲁斯并不走进去聆听那些所谓专家的话语。他是一个韦恩，在哥谭，他就是有这样的特权。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那支断了的口红，然后垂下眼在手上画了一个心形。
很可爱。
他想起莉莉画完这个心形之后笑起来的样子，想起她亮晶晶的眼睛，感到胸腔里有一团不知疲倦的火焰正在鼓动。
下一秒，他又想起了那滴从莉莉眼角滑落的眼泪，想起从她口腔中溢出的鲜血。
然而奇怪的是，他的大脑却告诉他，他从头至尾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既不觉得悲伤，也不觉得痛苦。愤怒不在他的身上停留，悔意也不曾在他的心上升起。
他只是觉得一切都很无趣，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然后那些专家里突然派出某一个人，大概是地位最低的那位，他颤巍巍地走过来，向他通知了莉莉的死亡。他小心地看他，似乎生怕这位有钱的老爷突然发疯。
但是布鲁斯很冷静，他只是随便回应了一句——连他自已都不知道自已说了什么，然后就走到了莉莉所在的病房。识趣的专家早已消失的干净，他注视着莉莉平静的面孔，终于有了一点久违的情绪。
他感受了很久，才意识到，那种情绪是怀念。
他突然很怀念莉莉亲吻他的每一个瞬间，很怀念莉莉向他展露的每一个笑容。
布鲁斯坐在病床旁，他最后又想起了莉莉的眼泪。
她究竟在为什么而哭呢？
她究竟……有没有意识到，是他设计了她的死亡？
布鲁斯忍不住微微蜷缩手指，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已疯狂的笑声，然而在伴随着那样的笑声之后，他看到了纯白的病床床单上出现了泪水的晕染。
于是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已正在流泪，这个认知让他笑得越来越疯狂。
他在堪称癫狂的笑声中终于明白了一件他直到现在才知道的，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他爱她。
哪怕他早已对她诉说了爱语。
那份爱的确被恶念扭曲，然而在被扭曲之后，他又一次重新爱上了她。
事实上，最为可悲的是，正是他曾经对她的爱，干扰了他的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