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珏和红玉挑了一片较为空旷的平地,一人站在一边,红玉手中拿了一把雁翎刀,和持剑的骨珏相对而立。
她的刀是暗红色的,剑刃中似有流光转动,看起来十分奇幻。
骨珏寻仙剑出鞘,烟云飘渺,望眼生烟,不似人间之物。
红玉对他手中的剑倒是多看了几眼。
“是把好剑。”
“雩螭送的。”
骨珏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红玉轻笑出声,旁边坐在地上抱着骨画的慕白临风瘪了瘪嘴。
“巧了,我的刀,是你阿爹亲手打的。”
在秀恩爱这一块,母子俩倒是谁也没让着谁。
红玉的刀,刀名骨翡,是她自个儿给命的名。
当初她在战场上所用的那把雁翎刀,在救黑曜的时候断掉了,杀出重围的时候,她手上提着的,其实是柄断刀。
那时候真的很不容易。
北飨是将宸风来了之后才开始团结起来的,他们是将宸风一手提拔出来的左右护法。
不仅仅是上下属关系,他们和将宸风其实更像好友,只是他们更尊敬将宸风。
相较起来,红玉和黑曜相处最多,她本为医者,将命看得很重。
当时黑曜深陷埋伏圈,所有人都以为完了的时候,将宸风一眼便瞧出来那包围圈的弱处。
不过他要对付南荒的魔君,根本分不出神去救黑曜,所以红玉拔了刀,既然有机会能把黑曜救回来,她就一定会去。
她不喜杀人,不代表她不会杀人。
当红玉提刀杀进去的时候,将那包围圈撕出了一条血淋淋的口子,在南荒士兵的眼中,她是浴血而来的杀神。
但在那时候的黑曜眼中,红玉身上带着光。
鲜血飞溅,她踩着一条血路,逆光而来,到了黑曜身边,一句废话也没有,只向黑曜伸出了手。
黑曜在她伸手的瞬间,就情不自禁的伸出了自已的手,拉住了红玉的。
那时候的脑子里只有红玉一个人。
她的手很小,黑曜一只手就能包住,但她握着的刀却很稳。
黑曜重伤,红玉将他背在背上,可无奈,黑曜太高,红玉站直了身子,黑曜腿还是弯的。
“你给姑奶奶出点力啊!”
黑曜笑了一下,发自真心的,只可惜那时候的红玉背对着他,没看见。
背着黑曜的时候红玉挥刀很吃力,任什么时候自已身上压着个比自已还重的人都会很不爽。
她的刀断了的时候,黑曜意识有些模糊,那断刀争鸣的声音却响在他的耳中,传进了脑子里。
他埋首在红玉颈间。
“连累你了。”
红玉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她说。
“屁话,若是今日没死,你要送姑奶奶一把新刀,像供祖宗一样,跪着送我,感谢我的舍生忘死!”
黑曜不懂得表达,只能干巴巴的答应,重复了红玉的话。
“好,跪着送你,祖宗。”
等到黑曜再次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耳边没有厮杀声,没有叫喊声,只有纸张轻响,药罐烧开的“咕噜咕噜”声。
很安宁,空气中弥漫着药味儿,闻着又苦又涩,他看见了红玉背对着他忙碌抓药的身影。
因为动作,她手上的衣袖滑动,露出了手腕上绑着的纱布。
黑曜盯着那块纱布,有些出神,红玉一直负责后勤,若非万不得已,是从不上战场的。
因为比起在前方征战,她更喜欢在幕后救治伤员,整个五界魔域,再找不出来一个比红玉医术更好的医者了。
可红玉为了他提上了刀,纵使知道那是因为彼此之间深刻的友谊,还有同僚的牵绊。
可他还是没忍住心脏狂跳。
自从北飨好起来之后,作为左护法,长的也不差,自然少不了有人投怀送抱,尤其是那些自以为长相端正好看的。
这样的事情在黑曜身上屡见不鲜,也有胆子大的敢去勾引将宸风的,但是他们根本找不到将宸风的人。
黑曜没有将宸风那么会藏,就经常被人堵了个正着。
次数多了,就厌烦了。
直到那天看见红玉逆光而来,向他伸出手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心跳剧烈,他挣扎着坐起身,不顾身上的伤口,捂着心口问红玉。
“我是不是病了?”
红玉被他的话吸引着回了头,手里捣药的动作未停,抱着药盅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伤着脑袋了,没发热啊?”
黑曜略微低头,抿着唇不大一样。
鼻息间是红玉动作时身上带着的药香。
他指着心口说。
“这里,很快。”
红玉闻言皱眉,放下了手中东西,手掌半信半疑的按在了黑曜的胸口,然后发现,真的跳的很快。
而且还越来越快了。
“嘶!”
红玉不解,越贴越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心跳怎么能快成这样呢?
直到她的耳朵贴在黑曜心口的时候,黑曜瞪大了双眼,深吸了口气,满脸都写着震惊与不可思议。
“停了!”
红玉惊呼一声,在抬头时,黑曜就跟躲瘟神似的,翻身就从床上滚了下去,连自已的剑都没拿,脚步踉跄,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任红玉怎么叫就是不回来。
等到战事暂歇时,他去寻了陨铁,混杂了一种名为流光翡的晶石,亲自为红玉锻造了一把刀。
刀锻好的那一日,他很满意,提着刀去找红玉的时候,吓跑了不少人。
因为他不擅表达,行动急匆匆的提着刀往医阁去,边儿上的人还以为他要去找红玉的麻烦呢。
谁知黑曜气势汹汹的站在红玉跟前,与红玉对上视线的那一眼,他呼吸一滞,在红玉的目光中单膝下跪,双手将那把刀奉送了出去。
“祖宗,刀来了。”
红玉一愣,当时她只是为了刺激一下黑曜,随口一说,没成想,黑曜竟还当了真。
黑曜没给刀命名,他说刀是红玉的,名当由红玉来定。
红玉给刀命名骨翡,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只是当时瞧见这把刀的时候,脑子里自然而然就蹦了这么个名字出来。
黑曜追求人的办法很拙劣,还很笨。
有人让他送花,他跑去摘了一大捧石楠,红玉收到时表情一言难尽。
听说女子都爱漂亮,他就买了胭脂,红玉爱穿粉色,他就买了胭脂里最粉的那一盒。
可他从没见红玉擦过。
唯一送的红玉称心的礼物,是一套玄色的劲装衣袍,穿着刚好合适,并且比她原本的那些衣服更方便些。
黑曜种种表现,红玉再笨也看的出来了。
在又一次收到一支簪着巨大无比的粉色花朵发簪的时候,红玉无奈的叹了口气,偏过头看向旁边有些忐忑的黑曜。
“你是不是喜欢我?”
黑曜难得有些无措,红玉原本以为他就是个木头,谁知道喜欢上一个人之后,这榆木脑袋还是没有半分长进。
红玉将那支发簪放进了一个匣子里收了起来,那花戴在头上显得一个头两个大,她是不会戴出门的。
只能压箱底咯。
黑曜半天没蹦出一个字,红玉翻了个白眼
“下次不会送礼物,就直接给银子,知道吗?”
黑曜明白了,郑重点头。
可明白却只是明白了不会买礼物给银子,压根就没往深层次去想。
为什么红玉会把他的礼物都收起来,小心保管。
为什么每一次他送的礼物几乎都不称她的心意,她却还是会收下。
为什么会告诉他,不会送礼物就给银子。
他是了解红玉的,不会轻易收人礼物,因为不乐意欠人人情。
明明他都知道,却从没往细处深究过。
他这不开窍的模样看得将宸风都直觉糟心。
最后无可奈何,为了让黑曜少走几十年弯路,在暗中推了一把,这才促进了黑曜同红玉的进展。
坐在山崖上,望着月亮的时候,黑曜不敢看红玉,拧巴了半天,才声若细蚊的问她。
“我可以……吻你吗?”
说完还不好意思的偏过了头,红玉白眼一翻,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咬着牙,伸手揪住了黑曜的衣服前襟,将人扯了过来,直接亲了上去。
黑曜瞪大了双眼,红玉在他的唇上停了一会儿才分开,那双灵动的眸子认真的盯着他。
“下次不要问,直接亲,明白吗?”
脑子反应了好一会儿,黑曜才回神,嘴唇翕张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而是抬手按住了红玉的后脑,低头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