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出生就害死了我的母亲。
所以村子里的人把我视作不祥,任何人都可以把我推进去泥潭里。
我不得不当一个好孩子,否则我连活下去都不可能。
我每天帮别人收拾杂草,帮别人倒尿桶,干着脏活累活。我的爹喝多了以后一头栽在河里淹死了,那更是佐证了我是个不祥之子的谣言。
直到有一天,有一群红袍人告诉我,我是独一无二的。
我开始制作出结晶,这些结晶能收集别人的怨恨,让这些怨恨变成有用的东西。
“那些怨恨是一堆死人留下的垃圾,我们这是把垃圾变成宝贝,变成有用的东西。”不义和我这么说。
我看着自已手里的红色结晶,忽然感觉自已就和这些怨恨一样,被死人留下来的无用之物。
只有把自已的黑暗净化了,我才能变成宝贝。
我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我需要别人告诉我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才能活下去。
于是我做了很多这样的石头,完全没想过他们会拿着这些东西作恶。但是我有时候也会想这个世界为什么总是针对我,让我没有亲情,只能靠拼命地工作来证明自已作为人的价值。
我仅剩的希望不断地拉住我即将堕落的灵魂,我一遍遍告诉自已我在做好事,我在为村里人谋福祉,这样他们就不会讨厌我把我赶走了。
我感觉自已离开了村子就真的成为孤家寡人了,可是我又想到村里人都这样对待我,我真的要继续呆在这吗?
就在我段思纤的出现把我从黑暗中拉了出来。我相信如果没有她,也许我会憎恨这个世界,憎恨整个村子。
她戳穿了不义的谎言,把我从罪恶中拉了出来。
她救了我一命,还告诉我如果做错了就活着改正这个错误。
除了段思纤以外,她的朋友也对我很不错。
巫劣的脑子很好使,我感觉我要是和他多说几句话他就能看穿我的表象。
雷泽凯看着很奇怪,总是做不好着调的事情,但是我敢把背后教给他,他总是冲在最前面,那气势也不输段思纤。
李若火看起来是他们之中最好说话的,而且她好像还有两种人格,一个很内向,一个很活泼。
后来我才知道李若火身体里住着另一个存在。
于是我开始根据她说的话努力为村子谋福祉,这样我就能偿还我之前犯下的错误了。
直到有一天,那些散修忽然找上门来。
那些散修很烦,他们的眼里闪过的贪婪让我觉得很恶心,我亲手惩戒他们的那一刻,一种剧烈的喜悦感涌上心头。
我找到了我活下去的理由,我知道自已是什么样的人了。
我并不是个好东西,我会找一个正当理由去惩戒比我弱的坏人。
那个狐妖说的话终于被我推翻了,我清晰地知道:我是一个不需要别人赐予价值也能活下来的人。
我拥有了使用暴力的权利,当我去惩罚那些混蛋的时候,我会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这样就没人挡着我做事情了。”我如此想到。
赎罪的方式有很多,惩戒恶人也是其中之一,所以我选择变强。
只有变强了才能惩罚更多的恶人和小人。我这么做既能当好人,又能满足自已的欲望。
我感觉自已很聪明。
我和为民商会的人一起合作,把土特产卖出去;我警告那些前来庇护凡人的散修,告诉他们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做的,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做的。
我开始掌握了一定的权力,可是我不想原地踏步,我总是等着一个机会去找段思纤,我想和她一起出去旅行,想她可以教教我,让我变强。
我能回想起来她挡在我面前的背影,那是我用尽全力伸手都碰不到的背影。
我要追逐她。
然后她离开了。
她离开得猝不及防,她那时候来我村子里看我们过得好不好,还参加我们的节日。
她和那些可恶的散修不一样,她的善良让我的灵魂不会堕落到深渊,让我觉得这个恶心透了的世界里还存在着一些值得我停留的事物。
她离世了的那一天我空前愤怒,我又揍了一顿那些不老实的散修,整个雍州的凡人都称赞我是个聪明的商人为他们带来财富,守护他们的生命,而是散修们畏惧我,生怕做了什么坏事被我听到了找上门来锤一顿。
“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要夺走我身边的一切?”
我恨得牙痒,咬着指甲压抑着愤怒。
如果不是巫劣邀请我去复活段思纤,我怕我的愤怒会让周围的人也遭殃。
她活过来那一刻我感觉内心很躁动,她终于从死亡中回来,再次拉了我一把。
后来也认识了一只妖。施锐那眼睛里对段思纤的爱意真是太晃眼了,我都不忍心告诉他段思纤压根没想过谈恋爱,我也想象不出来段思纤谈恋爱是什么样子。
我选择压抑住自已的本性,这样显得我很内向,实际上我还是那个暴躁易怒的人,只是这一次我可以在心里排解。
然而我的宝石灵根被看中了,符宗的安智婕看上我能够手搓宝石的能力,死活把我拉进了符宗。
我想着我们队伍里刚好少了个用符和阵的人,于是我开始了痛苦而漫长的学习。
凭什么逻辑不对,凭什么用不出来,又是哪个材料配比出错了。我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精细到头疼的计算,硬生生啃下了一个个难啃的知识。
然后被安智婕拉去陪她做实验。
“你不是想和段思纤一样强吗!”她说。
我很烦躁,被她拉走去额外学习让我觉得心累,可是她又一下戳到我的心思。
于是我又苦哈哈地陪着这个书呆子……不对,应该叫她疯子,我要陪着这个疯子去做各种实验。
天工学院是我难得比较心平气和的时候,我可以慢慢地教这些人,就算有时候有些学生的猪脑子让我想踹他屁股一脚,但好在我已经学会“不看不听就等于没发生过”的能力。
但时间长了我感觉我都要变王八了。
我心中很佛,放下屠刀,拿起戒尺一把敲在我的演讲桌上。
我带着火气上了一节课,把我那些学生吓坏了,因为我平时都很收敛,让他们有一种我是个不怎么发脾气的老师的错觉。
不好意思我有,我脾气大得很。如果不是段思纤还活着,我高低发疯给你们看,让你们知道上辈子杀猪这辈子学符还教书的痛。
可是到了后来,我的学生在抗击灾难的时候死了几个,在对抗魔族入侵的时候又死了几个。
那几个最不成器的弟子是冲在最前面的那几个,也是死得最轰烈的。
我多想站在坟前说你们做的很好,我生气是希望你们好好学,不要变成一个任人踩踏的可怜人。
我多想说你们是我最骄傲的学生,可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们和大河五宗的弟子们一起杀了那个恐怖的魔物,所有人都拼尽全力抓住那一丝可能性。
当所有人都抓住的那一刻,奇迹终于出现了。施锐之前奋不顾身的样子已经改变我对他的印象。
不同性格的人在面对同一个敌人的时候,都会团结起来然后击败他。
当然,这也是因为魔族的贪婪让我们有了喘息的机会。
在杀光魔族的领头羊以后,我们要弑神了。
我要杀光那些控制我们世界的神明,我要让所有人都自由自在地活着。
我们打败了神界的领袖,此世的神明全部变成了仙,被放逐回去原来的世界,我再影响凡人的因果。
到了最后,我又一次见证她的离去。
这一次我没有自已预想中的那么想挽留她,我只是尊重她的选择。
我相信强大如她所做出的决定都是深思熟虑过的。我憧憬她的强大和智慧,我尊重她为了全世界牺牲一切的觉悟,一切的理性分析都在告诉我,这是她自已选的结局,我不应该阻止。
可是为什么看见她死去的时候,我还是感觉眼角很酸呢……
回到雍州以后我再一次教起了书,我发现凡人们想逆袭就必须读书,必须学习。
所以在天工学院说要在其他州也弄天工学院的时候,我自愿当院长并且兼职教师。
我不再压抑自已的天性,枷锁没了我开始了鸡飞蛋打的教学生活。
这些孩子都很年轻,很有活力。在我们班是有的很聪明就会有一个是猪脑子,这给我气得忍不住拿戒尺追着他们跑。
他们吓得边跑边求饶,可是我没有打他们,只是追着他们用骂人的语气把这道题的解法和他愚蠢的错误说出来而不是语言攻击。
“谁让你把这种东西放进来的,你想炸死自已是不是,我等下就让你试试怎么样飞起来!”
“这个逻辑根本不对,你把没磨掉表面杂质水青石和甘霖放一起根本不能弄出落雨阵,只会撒尿一样地下一下就没了!”
“别再拿着那个烫死人的坩埚跑了!”
等我发泄完自已的心火,然后继续心平气和地教书。
我感觉自已没有成婚都有了十几年当娘的经验了,这些孩子调皮的时候我是真的头大,虽然他们的爹娘说自已的孩子皮实不怕打,可是我又想起来我那些为了全人族牺牲的学生,我又放下了戒尺。
我想着我现在的境界那么强,他们肯定怕我,骂一顿就老实了不必要真打。
然后我只干教书和偶尔回去雍州帮忙修复法阵这两件事。
后来我教了很多学生。
我拯救了雍州,让他们不再被兽潮困扰。
我每年都去看看我教过的那几个学生,还有那些为了人类而牺牲的学生。
我站在墓前很久很久,久到我终于想到要问什么。
“我是个好老师吗?”
我不知道自已教出来多少学生,这些学生有没有成器,学生之中又有多少人选择成为教师,像我一样继续去传播知识。
我只知道我生病很严重的那天,学院外面全是想来看望我的家长和学生,雍州也派了铁血军为代表来看我。
他们之中有的甚至带着自已的孙子看望我。
好吵啊,我不需要那么嘈杂的看望,平时上课就已经很吵了,我临死前还哭哭啼啼地吵着我。
我只想好好休息……
我想起来我经历过的一切,想起来自已为了赎罪做了很多不喜欢做的事情,可到头来我还是为这个世界的人担忧。
我没有孩子,我的学生就是我的孩子。
你看,他们都来送我离开了。
我累了,我该睡觉了。
我的手被现任的院长握着,她是我教得最好的孩子,无父无母的她也算是我半个女儿。
“老师,我可以叫你娘吗?”
“好啊……”
我说完以后,合上眼睛,不顾她哭得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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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一辈子都不可能。”我躺在云上当个闲散的神仙,他们的祈祷我还是尽力满足的,比如说急需要救命的钱。
可是财富只有那么多,越多人分就注定越少。所以我只能祝福他们成功吧。
不然一群人都祈祷着想当首富,我总不能让他们都打一架决出最强的那个才给分最多的财富给他吧?
我和巫劣、李若火还有时不时通过发声仪器说话的雷泽凯成了神界里少数的几个神。
整个神界太宽阔了,感觉有点寂寞。
于是我们造了自已喜欢的建筑。
巫劣造了毒林,雷泽凯想办法送了点东西进来给我们的神界装饰。
我思来想去还是造了间学校样式的建筑,李若火造了她曾经住过的小屋。
后来,又有一个熟人,不对,熟妖来了。
“哟,不是人的也要打工啊,也太惨了。”
“咳!你什么意思啊真是的,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施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