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的工作永远做不完,自陈炯明叛变孙先生后,码头上的货运愈发繁多,有时候商船到了深夜还陆续停泊在岸边等着工人搬运货物。夜巡队也增加成十个人,分两组单双日轮流夜巡。
董自知已经彻底习惯了码头上的生活。他很少到城里,码头,雪娘子,搬货,夜晚巡逻,这些都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自食其力的日子虽然很累,但心底却很踏实,好好活着,董自知觉得自已做到了。钱已经攒的足够多,他有了回家的打算,就算是他们不认自已,董自知也愿意回西关找一份工作,向他们证明自已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赌鬼。可老梁的再次到来却把他对未来的向往给碾成碎沫。
精明的商人总能在不同的形势下发现商机,三湾码头的老板沈平就是如此。他看准了东征陈炯明的军队对物资日益增长的需求,在商界与军界来回游走,做上了军需供应的生意。可对于董自知这些工人来说,工钱没有变化,干的活却越来越繁重。
“操!哪天老子也去参军,当个官爷,打赢一场仗就捞一次油水,再也不干这种驴活了!”
七哥的牢骚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也只敢夜巡的时候朝着江水发泄,除了江里的鱼虾蟹,就是只有董自知他们几个队员能听见他说的。
“我觉着现在挺好,至少能加入到夜巡队,没日没夜的干活都快忘了是为啥了。”
新加入的小伙子叫李小鱼,年龄和董自知相仿,他能加入夜巡队全靠着他哥哥崩牙李成日给夏尘送礼换来的。看仓库的总能有些好处,至于为什么,码头上干活的都懂。据说崩牙李以前是沈平的保镖,有一次替沈平挡了仇家坎来的十几刀,一颗门牙也是那时候崩坏的,如今落下一身伤,腿脚都不利索,沈平给他这份活,大伙都觉得理所应当。
“我才不去当兵,我在梧州有个堂哥加入了谭浩明的部队,打仗没到两个月就被敌人用大炮轰断了一条腿,据说现在又回到家里养伤,既干不了活又娶不上媳妇,生不如死”,糯米仔说道。
糯米仔的话让董自知担心起了自家老二,不知董二侠如今怎样,广东的战火是否影响到了董家。每次夜巡他看着江面上一艘艘打着夜灯陆续靠岸的商船,回家的念头总能霸占整个脑袋,可等到天亮,又都觉得还不是时候。
“你想干嘛?”夏尘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从岸边越走越近,警惕地冲黑影问道。
“董自知在吗,我听说他在这个码头干活”,黑影用低沉的声音冷静的说。
”老梁?!”董自知惊喜的看着黑影,心里想着这大块头,这声音,是老梁没错。
他拿着气灯走到黑影面前照了照,发现一张李逵一样的脸正不苟言笑的看着自已。一年多的外地生涯,如今能见到故人,董自知内心忍不住的激动,泪水也在眼眶即将涌出。
董自知刚来码头干活那会儿,总希望能再次见到老梁,向他打听董家的情况。可三湾码头很少有运沙船停泊,老梁也再没见过,他也就逐渐放弃了这个想法。
“我家里还好吗,铺子生意如何?老二,老三都娶媳妇了吗?我爸……我妈……他们……身体怎么样……”董自知一口气说完了憋在心里许久的疑问,说到自已父母时,声音已被舌根的酸劲给堵哽咽了,一趟又一趟的泪水早已流到下巴。
老梁没有看他,侧着头看着江面,再次用低沉又冷静的声音说:“一年前小董师傅跟着董二侠的队伍当了军医,抢救伤员时被敌人用马克沁打死了,董二侠上个月东征时也牺牲了,你爹娘……”,老梁的声音略微颤抖……。
“战火烧到了西关,前几日我听说你家所在的街道有一天晚上被五六个炮弹击中,大火烧了两天才熄灭。前天我去看了看你家,什都没了,只剩下一堆烧焦的烂木头,我问了几个街坊,没人知道你爹娘在哪。”
董自知手一软,把气灯给丢了,双手紧紧地抱着老梁长满胡子的大脑袋,将其扭向自已,问道:“不对……不对……你肯定说的不对!”
老梁肯定的眼神像一颗颗子弹击中了董自知的心,他蹲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江面上依旧陆续开来的商船,突然觉得这些船如此的陌生,老梁也如此的陌生。雪娘子在他小腿蹭了蹭,董自知看着它水灵的大眼睛,一颗晶莹的泪珠儿从毛茸茸的眼角划过。
西关的街区被炮火炸得面目全非,周围的残垣断壁使这里看起来好像宽阔了许多,火药的气味、滚滚的浓烟以及歇斯底里的呼救声不停地刺激着得董自知的感官,他只能努力的回忆这些烧焦的街道以往日的样子,一路摸索回到了家。
“爸!妈!”董自知看见家里已成废墟,疯狂的呼喊着自已的父母,发黑的焦木还有残存的火焰在燃烧着,一声声过去和家人在家里一起聊天时的欢笑在他脑子里回荡。
“大哥,回来和我一起当师傅吧!”
“老大,你看,我当上将军了!”
“老二!老三!”
董自知四处张望,可就是看不见两个兄弟。突然感觉自已的一只脚被紧紧地抓住……
“大哥,我不想死……”,董自知看见穿着军装的老二只剩下半截身体,趴在地上看着自已,血渍渍染了整张面孔,一只血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脚踝,腰处的断口像决堤一般奔涌出腥红的波涛。
董自知惊恐地挣扎退后,后背却撞到一个人身上。
“大哥,应该你来照顾这个家……”
凄冷的声音是那么熟悉,董自知猛地回头,看见老三也穿着军装,脸上数不清的弹孔,透过弹孔就连他身后的燃烧着的残壁也能看见。
“啊……!”董自知疯狂的叫喊着,正准备逃走,一个无头的女人手里正抱着的自已母亲脑袋。
“知仔,你不该回来的……”
“妈!”董自知跪在他母亲面前,头一个劲儿的在地面磕着……
“知仔……”
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他转身看见自已的父亲正燃烧着,逐渐焦黑,变成一副骷髅,完好无损的眼球却一直看着自已……
“不要……不要!”董自知蹲在地上抱着头喊着,一条竹竿大小的雪白尾巴把他拽向天空……
董自知猛的从床上坐起来,老梁走后,自已只要一睡觉就会做这样的噩梦。
“喵~”
雪娘子正坐在他旁边,温柔的叫了一声。
“是你救了我吧?”董自知抚摸着它的小脑袋说道。
随之而来的安逸感让他还有些惊恐的心定了下来。一道朝霞穿过宿舍棚子的窗,秋天的早晨连太阳光的那么柔和。
“哥,我不吃美国罐头了,里面的肉都臭了……我要一大罐糖果,你去仓库找找有没有过期没人来要的……”
睡在董自知上铺的李小鱼边打呼噜边说着梦话。董自知把雪娘子抱在怀里,说道:“还好,还好有你”。
太阳刚刚贴在江面升起,江水被红霞染红,董自知董自知朝着天空深呼吸,脑子里不停说:“至少我还活着”。
董自知想把这句话当成一句咒语,每次从噩梦中醒来他都会在脑子里反复念叨,他自已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激励,而是单纯的想赶走那些恐怖的幻想,尽管从未成功过。
南方的中秋没那么快冷,到夜晚已起寒风,董自知最近夜巡总喜欢逆着风走,清冷的江风打在脸上能让他尽可能保持清醒。
“这也不是春天,这狸猫最近怎么总是躁动?”
七哥看着旁边雪娘子在货架的最上头踩着货箱来回踱步,警惕的竖着耳朵,长尾巴像钢筋一样竖起来,不时地看一看月亮。
董自知这才注意到,确实,最近雪娘子总是不爱搭理自已,一到晚上就发出和野猫打架时才会出现的嘶吼声,就连自已给它买来平时它最爱吃的小鱼干最近也是一口不碰,拿到它面前都被它用爪子挪走。不过它倒是多了一个爱好就是爱看月亮。
突然,虎斑犬们集体吼叫起来,董自知和七哥顺着声音来到码头东边的主干道,看见夏尘和他养的八条虎斑犬都朝着东边的方向看去。夏尘呆呆的站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东边奔泻而来的江水,毫不在乎虎斑犬的狂吠,好像在等待前面会什么东西游过来。
“夏爷,又是腓腓?”董自知压低声音问道。
夏尘似乎没听见董自知的话,深邃的眼神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东方的江水。
糯米仔和李小鱼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后面跟着沈家的管家谭叔和一个年轻女子。
“夏叔叔,我爹出事儿了……”女子说道,虽然她喘着粗气,但是语调却出奇的冷静和清晰,旁人一听就知道她是故作镇定。
那谭叔似乎和夏尘很熟,他走到夏尘面前一只手抱着他,把他拉到一旁,怪神秘地说着什么。
“他就是这臭毛病!老顽固…”,夏尘朝着中年男人说道。
说完便让其他四个夜巡队员集合然后对他们说:“各位兄弟,今晚咱们可能要立大功了,事办妥了以后只管吃香的喝辣的,房子,票子,女人有的是!但是也可能活不到天亮,富贵险中求,想发财的跟我走,不想死的留下来继续好好干活!”
七哥:“老夏,又是哪个码头带人闹事吧?没事,老子一个人顶那些龟孙三个,妈的!我就是沈爷平日里太仁慈,今晚也该给这些龟孙动动刀子了!”
董自知:“夏爷,其他的人我不在乎,你待我最好,你去我就去,死不死的反正我现在也不在乎。”
糯米仔激动得满脸通红,举着拳头对夏尘说:“能发财就行,我……我只想和我娘过好日子!”
唯独李小鱼沉默了,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夏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鱼,你哥那身子骨我们都懂,你们漂泊异乡到这也不容易,你留下来,好好干活,照顾好你哥!”
李小鱼不是怂货,但夏尘把他心里所想准确无误地说了出来,大家也能理解,轮流拍了拍他肩膀向他告别。
谭叔开来一辆大卡车把他们几人和年轻女子一同拉走。
“夏爷,咱们到底要干什么?”董自知问道。
“救人”,夏尘淡定的回答道。
糯米仔:“救谁?”
女子再次故作镇定地说:“我爹,沈平”。
她接着说:“各位兄台,事情办妥了你们就是我沈家的大恩人,我沈红云和沈家绝不亏待你们,只有把我爹救出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码头的工人们虽然知道沈家老爷沈平只有一个女儿叫沈红云,但谁也没见过她,有些工头还会拿她开玩笑称以后要入赘沈家享后半生富贵。现在沈红云就在车里,还要大伙救他爹沈平……
车里除了夏尘,其他人都不可思议的盯着沈红云,车内保持了一阵沉默后,还是董自知先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沈红云:“望月码头”。
望月码头位于蛇仙庙正东面下方的冲滩上,因每个望日的晚上站在码头上都能看见圆月在远处的平原上升起而得名,是三条水路交集之地,曾是寻城最忙碌的码头,本属于何家。何家衰落后,家族所有的码头几乎都被其他商会和家族瓜分,唯独望月码头,因靠近蛇仙庙所以没人敢动。
由于常年不用,望月码头早已荒废,肥大的芒草和芦苇在各处的青石板缝隙里钻出,被滋养得比人还高。一些手臂粗的旧麻绳和残破的木头货箱碎片散落在地上,这也是这个码头当年繁忙景象的最后见证。
“为什么不报官?”糯米仔蹑手蹑脚地走在大伙最后面问道。
谭叔没回头,一边四处张望像是找什么东西,一边语气谨慎地说:“这年月官府能靠得住?而且万一传出去只怕被其他商家添油加醋的抹黑沈家”。
“把所有码头的兄弟叫来也行啊!”七哥说道,从语气中可以听出他有些怂了。
谭叔摇了摇头,说:“动静太大,也来不及,人多更是不好调动,老爷来的时候就说过,出了事儿直接找老夏帮忙”。
董自知想到,的确,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要钱不要命,而且来的人多说不定出的人命就多,蛇仙庙的传闻已有上百年,真和这个有关,沈家在寻城就不用混了。
“有什么东西在我后面!”糯米仔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所有人都看向糯米仔身后的芒草丛,一个掠过的黑影把芒草弄出了沙沙声,董自知和七哥好像看到了什么,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糯米仔,不要动,慢点转身……”七哥低声说。
糯米仔像一个被粘在地上的木偶,僵硬地转过身。一条大犬正用友善的眼神对着大伙,嘴里还叼着夏尘的羽扇。
“你们他妈的,人真的会被吓死的,知道吗!”糯米仔羞愤地对七哥和董自知骂道。
七哥:“哈哈哈哈,我好像闻到尿骚味儿了”。
糯米仔本能的摸了摸裤裆,又大骂道:“靠!别……别闹了行不!”说完用手在七哥肩膀蹭了蹭,假装擦干净。
“来的着急,忘带这个了,巽仔谢啦!”
夏尘走到虎斑犬面前,摸了摸它的脑袋,把羽扇从它嘴里拿出来插在领子后面。
夏尘养的八条虎斑犬是按照后天八卦的方位来取名的,这条叫巽仔的犬是八条犬里面的头犬,其他的虎斑犬除了听夏尘的之外就只听它的。
七哥看了看巽仔来的方向,说道:“就巽仔来了?其他的犬是怂了还是迷路了?”
夏尘:“我只叫它来,其他的犬还要巡逻,小鱼一个人在三湾码头夜巡,如果遇到小偷他可对付不了。”
“谭叔,沈老爷到底在这发生了什么?”董自知朝谭叔问道。
谭叔看了看旁边的沈红云,沈红云没有冲他微微摇了摇头,看来没被允许回复。
“那至少告诉我们要怎么做吧?”董自知看着沈红云,接着问道。
沈红云转身继续带着其他人往前走,刻意躲避了董自知的眼神,说:“一会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希望各位都不要传出去,只要能活着救出我父亲,我和父亲必有重谢,就算牺牲了,我们也会厚待你们的家人。”
所有人来到码头西北方的岸边,前面是一片山峡,江水被秋风吹动一波又一波拍打着水岸上的石板,石板缝隙里插着一根线香。与夏尘的线香不同,这根线香是蓝色的,冒着普通的白烟,香味被风吹进董自知的鼻子。
这香味对董自知来说太熟悉了,热气腾腾的糯米饭,还有腊肠油润的肉香,这些都是每次自已被董父关禁闭的时候,母亲偷偷给自已半夜送来的夜宵。
“神游香,师兄还真是够胆子……”夏尘说道。
董自知看了看其他人,发现七哥和糯米仔也很享受这种香的气味,闭着眼睛,脸上洋溢着满足。
谭叔启动一艘简陋的渔船,示意所有人上船后,逆流而上去往上游的峡谷。船上有两个大皮箱,沈红云将其当着大伙儿的面打开,里面分别装着各种刀具和枪械。
“枪已填装好,各位随便选吧”,沈红云说道。
七哥看了看刀具,选了一把牛尾刀,说:“有些日子不用了,正好试试”。
糯米仔直接上前拿了两把手枪,并且熟练的打开保险然后上膛瞄准。
董自知有些惊讶,这两人此时看起来就像跟着沈红云久经沙场的打手。
“你们……都用过这些?”董自知试探性地问道。
七哥笑了笑,得意的说:“祖上以前跟过太平军,传来几招刀法下来”。
糯米仔到觉得没什么可骄傲的,董自知的问题反而好像勾起了他的心事,他假装瞄准船外,说:“我爹以前是县里的警察,小时候他就教我用过这种马牌撸子和盒子炮”。
难怪夏尘让你们进夜巡队,董自知看了看皮箱,看来就他自已啥也不会。沈红云拿起一把带刺刀的步枪,把它丢给还在看着皮箱发愣的董自知,说:“我听说你有个弟弟是军人,还在广东跟着孙先生当营长”。
“嗯……”,董自知不想她深究,随便应道。
沈红云:“行,比你强,这把枪是……”
“元年式步枪,我知道”,董自知打断了沈红云的话,笨拙地给步枪上膛,接着说:“我去老二军营里看望他时,他教我玩过几回”。
董自知撒谎了,他每次去军营找老二都是借钱,当然,这把枪怎么使,老二确实也教过他。
“行,不废话,每人再拿一把盒子炮”,沈红云看出了董自知不想聊家人,没打算深究,给他们三个递了些子弹。
秋夜的江面雾气格外的浓厚,湿冷的雾渗进船舱内,让董自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七哥拿着气灯往船行驶的三个方向照了照,说道:“奇怪,今晚江面怎能这么安静?”
确实,其他人也发现了,最近水路繁忙,就在夜巡队离开三湾码头前,还看见陆续停泊的商船,而望月码头在三码头的上游,从登上渔船开始,水路突然安静了下来。
糯米仔:“好像有人喝多了,正在岸边吐。”
大伙儿竖直了耳朵,似乎确实有人在呕吐,渔船越往前行驶,呕吐的声音就越明显。
沈红云:“这里两岸都是山峡,哪来的岸边,大家小心点。”
听沈红云这么一说,董自知不由得紧张起来,到底要去哪里,沈平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沈红云总是觉得大伙儿会有人牺牲。董自知的脑子杂乱的转着,眼睛紧盯着窗外,似乎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会突然从雾里窜出来,扑到自已脸上。
呕吐的声音越来越大,董自知的心仿佛就要破胸而出,正当所有人严阵以待时,江面却静了下来。董自知端起枪瞄准窗外,忽然看到一个白影在窗外的夹板跑过,他心里莫名痒痒的,自已似乎很对这白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
董自知丢下步枪,跑出船舱企图找到白影,却听到船尾传来一个女子的笑声。这笑声清柔悦耳,似乎能勾出董自知内心的逍遥,吸引他步步追寻。董自知沿着声音走到船尾,看见一个穿着轻纱霓裳的仙女侧卧在甲板上,曼妙身姿透着纱罗羽裙若隐若现。仙女朝董自知伸出一只手,用食指勾了勾,董自知顿时全身一阵酥麻,双腿不受控制的挪步向前,他心中的渴望也随之放大。
一阵熟悉的凉风掠过董自知的后背,把他的神智重新拉回现实,他看见自已一只脚已跨过栅栏,正准备往江里跳,他心头一紧,赶紧把腿收回。身后的夏尘把他拉到身边,伸头朝水里看了看,一个东西急忙潜入江里。
董自知摸了摸自已出着冷汗的脸,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次真的是迷魂香?
“啊!”糯米仔的一声呐喊从船头传来。董自知和夏尘跑了过去,看见他一个大字躺在夹板中间,朝天空瞪着大眼呼叉呼叉地喘着,脸颊通红。董自知明白糯米仔也和他一样经历一段让人羞愧的迷惑。
“夏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董自知问道。
七哥举起牛尾刀冲着几人,刀尖上插着一条红鱼,这鱼身形和鲤鱼差不多,但是无磷,全身红得像熟透的柿子,双鳍如鸟的翅膀,和鱼尾都是无色透明,能看到支撑的鱼骨,正张着嘴发出呕吐的声音。
七哥:“就是这东西搞得鬼!”说完,七哥用刀把把鱼甩下,没等鱼挣扎几下就用刀将它砍死。
夏尘走上前蹲了下来看着死鱼,说:“这叫薄鱼,上游估计还会有很多。”
大家回到船舱,看见巽仔刚把一条薄鱼要死丢在地上,又冲死鱼叫了两声,而谭叔左手的半根小指也在地上。
“巽仔,太狠了吧,把人叫醒也不至于啃块肉啊!”七哥说道。
沈红云急忙扯下自已一块衣角的布料为谭叔包扎。
“是我自已咬的,保持清醒”,谭叔说道。
船行驶一段时间后,呕吐声逐渐多了起来,就好像一群夜不归宿的酒鬼集体跑到江边吐个痛快。
突然,两边水面腾空飞跃出数个仙女,在渔船上空飘悬着,董自知心里虽已知道是薄鱼搞鬼,但还是不由得惊叹仿佛进入了仙境。糯米仔又一次不受控制地走出到船头甲板,董自知追上前把他拉住,可还是晚了一步,他和糯米仔又中招了。
夏尘走到他们前面,从鼻孔擤出一阵金黄色的粉尘,并用羽扇接住,然后朝天空大手一挥,把这些金粉扫到仙女身上。那些沾了金粉的仙女犹如中毒一般,痛苦地掐着自已喉咙在空中凌乱的挣扎了一番后坠入江中。
沈红云走到夏尘跟前,问道:“杏黄雄香,对吧?”
夏尘:“嗯……可惜没多少了。”
董自知并不在乎到底沈家发生了什么,夏尘到底是做什么的,他和沈家又是什么关系,但董自知清楚,现在,冒险才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