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朗气清,微风拂面,正是入山采药的好时节。一刀早早背起行囊,准备前往后山的老林。这一次,他特意带上了毋可怜,这位初来乍到的少年,准备教他一些采药的技巧,也让他熟悉山中的环境。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了通往山林的小径。林间鸟鸣婉转,仿佛在为他们的旅途增添几分欢愉。潺潺的溪水声在耳畔回荡,水光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映在两人的眼中,宛如一幅静谧的山水画卷。
一刀习惯性地走在前头,步伐稳健,轻车熟路般在杂草丛生的山道上穿行。他不时回头看看跟在身后的可怜,见他虽然略显生疏,但步伐轻盈,毫无怯意,心中不禁暗自点头。这个少年虽然初入山林,但显然并不畏惧陌生的环境,反倒显出一份难得的从容。
一路上,两人并肩而行,偶尔在某处停下脚步。一刀会指着某株药草向可怜解释它的用途和采摘的方法,言语简短,却字字清晰。可怜认真聆听,偶尔也会提出一些问题,一刀则耐心作答,话虽不多,但总能点到要处。
随着二人一路深入山林,山间的空气愈发清新,仿佛每一口呼吸都能将人从内到外洗涤干净。四周的景色变得愈发原始幽静,参天的大树遮天蔽日,阳光只能偶尔从枝叶间的缝隙中洒落几缕,照亮地上的斑驳光影。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脚下的枯叶在他们行走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随着不断深入,这片森林变得更加神秘莫测,连东南西北也渐渐难以分辨。
一刀眼中闪过一丝谨慎,他缓缓抽出腰间的匕首。作为曾在北境服役的老兵,他深知在陌生的环境中,迷失方向的危险性。从此地开始,他每走上百步,便在树根处用匕首划出一道深深的刻痕。这些标记是他多年巡逻北境时掌握的技能,用来在荒野中辨别方向,指引自已和同伴安全返回。北境的苦寒与这片林间的寂静不同,那里的冰雪覆盖了一切,士兵们如幽灵般在白雪皑皑的天地间行走,迷失方向几乎等同于死亡。因此,北境的士兵都训练有素,具备探路、独行、潜伏、追踪的特种兵能力,这种警觉与生存技能,早已深深刻入一刀的骨子里。
太阳逐渐在二人漫长的徒步中西沉,林中的光线也变得愈加昏暗。夜幕悄然降临,漆黑的林子里充满了未知的恐惧。风声低吟,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秘密。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都在黑暗中变得神秘而诡谲。然而,一刀并未露出丝毫的慌乱,他的经验与直觉告诉他,必须在天黑前找到一处可以过夜的地方。
终于,在夜幕彻底笼罩山林之前,一刀在一片茂密的树丛中找到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平地,决定在这里过夜。他迅速用干树枝和枯叶生起了篝火,温暖的火焰跳跃着,将周围的寒意逐渐驱散开来。二人相对而坐,火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将林中的黑暗隔绝在外。
火光跃动,一刀的脸庞显得格外坚毅,仿佛历经风霜的岩石。那深深的皱纹里,刻满了岁月的故事,仿佛每一道纹路都是他在战场上与命运抗争的印记。他沉默地望着火焰,心中或许在回忆那些已经远去的时光,也可能在思索眼前这个少年身上的秘密。
毋可怜则静静地坐在对面,感受着篝火的温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一刀那沉思的面庞。他虽然初次进入这片古老的森林,但在一刀的陪伴下,内心感到了一种奇异的安心。
夜色渐深,星光点点,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故事。一刀此刻在火堆旁揉着腿,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从半程开始,他的步伐就变得有些蹒跚。这是他当兵时留下的旧疾,但为了不拖慢行程,他咬紧牙关,依旧坚持走完了这段艰难的山路。山间的路途崎岖难行,加上拖着伤腿,更显艰辛。
山中的草药种类繁多,大多生长在湿润的沼泽和阴暗的山洞中。然而,有些珍贵的药草却偏偏喜欢攀附在炫耀的峭壁之上,常人难以企及。一刀虽然拥有过人的攀爬和生存技能,但失去了一条手臂之后,他的行动能力大大受限。攀爬悬崖本就需要极大的力量与技巧,而要在险峻的山崖上依靠单手固定身体,还要稳稳地拔出药草,根本毫无可能。
戚姥姥作为经验丰富的药婆,深谙采药的艰辛与技巧。她早已明白,一刀虽然是一个得力的帮手,但他独臂的限制让他无法胜任某些危险的任务。特别是那些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珍稀草药,没有四肢健全的助手,是根本无法采集的。正因为如此,戚姥姥不得不再寻一个年轻且四肢健全的男子来做帮工。
一刀看着可怜望向自已,眼神中流露出关切和疑惑。他没有隐瞒,坦然说道:“我的腿有伤,又是个独臂,采药这活儿其实不适合我。我会带你多走几次这山林,以后你就要一个人来了。”
可怜听到这话,脸色变得凝重,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急忙问道:“那你和铜锣怎么办?”
一刀无奈地笑了笑,几日的相处,他对可怜的敌意早已消散,但这个时代对残疾人并不友善。他叹了口气,说:“到时候,我会带着铜锣去找其他营生。戚姥姥也不富裕,要她养那么多人,实在……”
夜风轻拂,带来一丝凉意,火光在风中摇曳,映照出两人的脸庞。可怜心中一阵酸楚,眼前这位坚毅的战士,因他的到来而失去了赖以为生的机会。这让他情绪低落,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一刀看着可怜,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和坚毅。他拍了拍可怜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莫要介怀,我这种人,本来就很难讨生活,这并非你的错,即便没有你,也会有他人替代我,每个人都有自已的路要走,只是我的路稍微难走了些。”
可怜抬起头,看着一刀坚毅的面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北境的士兵,为什么离开那里?是因为受伤?”
一刀坦然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受伤残废后,就解除了我的军籍,让我回村落。可是我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北境苦寒,没有多余的粮食给我们这种残废。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饿死也就饿死了,可铜锣……”
“铜锣,他并不是你的孩子吧?”可怜探头问道,他觉得并不是,一刀的答案也契合了他的猜测。
“铜锣是我战友的孩子。如果不是他舍命救我,我失去的就不止是左手了……”一刀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懊悔和痛苦,“如果战友没有为了救我而死,铜锣也不会失去父亲。我现在所做的不过是一种赎罪。”
“铜锣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他自小就很懂事,很聪明……他也不是哑巴……可自从我收养他的时候,他就不再开口说话,想必是他父亲的死,对他的伤害太大了……”一刀继续说着,声音低沉而平静,夜色愈加深沉,星光如钻石般闪烁在天幕上。篝火旁,两人的身影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宁静。
“为了讨生活,我带着铜锣离开北境,来到了中原地带。可日子哪有那么容易,这里的人都讲身份和出身,我这种来路不明的老兵,没什么人看得起。幸好遇到了戚姥姥……”
一刀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无尽的回忆与感叹。他诉说着自已从北境一路逃荒至此的往事,那段充满苦难与挣扎的经历,让可怜内心深处的情感逐渐被触动。
“我和铜锣一路逃荒,缺衣少食,本就虚弱不堪。铜锣还误食了林子里的野果,结果腹痛不止。我实在没办法,才决定到附近的村子里求药。也正是那时候,我遇到了戚姥姥。”一刀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激和怀念,“戚姥姥年轻时嫁人去了北境,丈夫死后,她才返回了这个村子。也许正因为她曾在北境生活过,所以她对从北境而来的人总是格外照顾。”
通过一刀的讲述,可怜才了解到北境的艰苦生存环境。那里冰天雪地,常年积雪覆盖大地,食物极度匮乏。恶劣的环境也造就了北境居民的强悍性格,他们魁梧悍勇,好强斗狠。中原地界的人多半对他们心存畏惧,因此,即便是那些北境逃难到中原的人,也很难真正扎根于此地。能够遇到像戚姥姥这样愿意施以援手的人,对一刀和铜锣来说,实在是难得的幸运。
“戚姥姥虽然寡言少语,但其实她古道热肠,心地善良。她并不像现在这般孤僻。”一刀的目光投向远方,似乎在回忆戚姥姥过去的模样,“只是最近这些日子,村里不少牲畜接连死亡,村民们都怀疑是戚姥姥炼药导致的。因此,村里的人渐渐开始疏远她……你这些天见她对你冷淡,不要介意,她并不是厌恶你,而是心中怨恨村民的无端猜忌。”
可怜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明白,戚姥姥从一开始就未曾真正厌恶他,相反,她的内心善良从未消减,几十日来,村民的冷漠与误解让她变得沉默寡言,但她依然选择留下自已,足以说明她心底仍然保持行医救人的博爱与关怀。
“一刀,你别多想。”受到了对方安慰的可怜,转而也安慰起眼前的老兵,“从我踏进这片老林之中,就明白了,在这里像你这样的老兵是不可或缺的。即使你不能攀崖,但你在标识路途和提防野兽出没方面,比任何人都要更有经验。戚姥姥如今老练的药师,怎么会不明白你的价值,况且,两个人的开销虽大,但我们一起效率更高,风险也更小。”
一刀听着可怜的话,心中那份不安渐渐消散。他意识到自已或许是想多了,戚姥姥根本没打算抛弃他们。她明白在这危险的山林中,能有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兵相伴是多么重要。想到这里,一刀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他笑着说道:“你说得对,或许是我多虑了。只是,这片山林中本来是有老虎出没的,可最近几次进山,我竟然没发现它们的踪迹,真是奇怪……”
“这山里居然还有老虎?”可怜一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紧紧抱住了自已的手臂。一刀见状,爽朗地笑了起来,拍拍自已腰间的军刀和弩箭,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绝不会让你出事!”
可怜听后,也笑了起来,内心的紧张感被一刀的轻松话语所化解。
夜色愈加深沉,篝火在风中摇曳,火光映照着两人的脸庞,显得格外宁静而温暖。然而,不知是否是一刀的错觉,他总觉得在这片深山密林的隐秘之处,有什么目光正在悄悄地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