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国家之中,大家族与皇族之间的关系如同丝线般细腻而复杂。鹿家夫人未经皇命擅自踏足龙都,这本是一桩大逆不道的罪责,轻则失去家族的荣光,重则触犯藐视皇权的重罪。因此,夫人的行程匆匆,仅仅在龙都外停留了短短一日,便匆匆准备启程返回。
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鹿家的营地已经开始悄无声息的忙碌。在一片幽深的帐篷中,鹿歌的冰冷遗体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一个朴素的木箱之中,连一具象征尊严的棺木都未曾准备,以示对外界的绝对保密。几名忠心的婢女陪伴在夫人身旁,轻手轻脚地将遗体安置妥当,并小心地收集了她生前的随身之物。
夫人在木箱旁站立良久,她的目光深情而痛苦地凝视着女儿的遗容,最终,她心中充满了无尽的不舍与悲痛,缓缓合上了木箱的盖子。她心知肚明,即便鹿歌的遗体被送回族中,也无法安葬于祖坟之中,只能在阴暗角落里默默保存,等待时局变迁之日。
这对于鹿歌的母亲而言,无疑是沉重的心灵打击;对于整个鹿家而言,更是一种难以启齿的奇耻大辱。族中的嫡女惨遭毒手,他们却不敢公开声张,甚至连寻找真相,为其报仇雪恨的勇气都没有。
在营地的另一角,作为百里鹿歌替身的可怜,从自已的帐篷中探出头来,望着外面忙碌的人群。他如今几乎处于被软禁的状态,即使想要踏出帐篷的门槛,也是严禁不得。这种生活,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助和绝望。
就在天色逐渐泛白之时,鹿家的长老,拄着拐杖,在两名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走来。他来到夫人面前,用颤抖的声音道别:“夫人一路小心,此地的事务,老朽定会妥善安排。”
夫人轻声回应,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伯公也请保重身体,凡事不要太操劳,我会留下一些亲信,供你差遣。”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六七名侍卫齐刷刷地向老者行礼。
老者面无表情,但内心却是波涛汹涌。这位夫人,临走时还要留下眼线,显然是对自已抱有戒心。他们之间的矛盾,并非仅仅是政见不合那么简单,更多的是立场的不同。作为鹿家的族老,虽然德高望重,但因不是嫡系,与夫人之间始终难以真正达成一致。
随着天边的晨曦逐渐散开,夫人的马车悄悄驶离,带走了一夜的寂静,也带来了新的喧嚣。长老拖着显得有些沉重的脚步,发出了进城的命令。营地内,帐篷一个接一个地被拆解,行李被整理打包,场面仿佛重现了初入龙城时的混乱,只是这次,那些守护着的侍卫们,却是夫人留下的心腹,他们的目光坚定而警惕,守护着的不仅是可怜的安全,更多的是一种无声的监视。
城门外,鹿家的车队已经开始起营转移,守卫们忙碌地驱散着普通百姓,为贵族的车队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城防军的将领,脸上欣喜的表情按捺不住,这些日子,因为鹿家车队滞留在城外,他每日都要遭到上司的责骂,如今总算可以结束这一切。
鹿家的车队再次来到城门口,这次却没有了往日的刁难,城门的守军甚至摆出了迎接的架势,整齐的队伍中透着几分尴尬的热情。可怜坐在马车内,偷偷掀开帘子,想要窥探一二,但被侍卫紧紧按住了帘子。
“小姐,此处人多眼杂,不宜露面。”侍卫的语气中透着严肃。他们中的大多数并不知道鹿歌的死讯,而知情的侍卫已被夫人带走,这些留下的侍卫仍旧以为车内之人是真正的百里鹿歌。
车厢内,窗外的风景如流水般退去,而车内却是一片静谧的氛围。嬷嬷同坐在主马车里,她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当她看到可怜不经意间的迷茫眼神,便挪步过来,轻柔地握住了他的手。她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如同深秋的枫叶,沉稳而富有层次,"莫要瞎看,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的话语中不仅充满了保护之意,还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尽管嬷嬷心中对于可怜体内是否真的寄宿着鹿歌的魂魄存有疑虑,但每当她目睹可怜与鹿歌一模一样的神态和声音,她的心便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窗外的风带来了凉爽的气息,也带来了路途的声音,而马车缓缓行进在这条未知的路上,每一次的颠簸都仿佛在提醒她们,前方的路,无论多么曲折,都必须一往无前。
“嬷嬷……我们现在要去何地?”可怜的声音里裹着一丝模仿鹿歌的轻柔与细腻,带着几分好奇与不安,如同初春的柳絮,轻轻飘荡在空气中。
嬷嬷侧头看了看可怜,眼中流露出一丝深沉的担忧:“本来应该住皇家驿馆,但鉴于刺客的事情,龙家族的嫌隙最大,我们不能放心。特意转去了鹿家在龙都的老宅,因在城的另一侧,驾车过去还需些许时间。”
嬷嬷看着一脸踌躇神情的可怜,眉头微微皱起,“是否太颠簸了?要我让他们行慢点?”
可怜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嬷嬷不用,这样就好。”
其实,他的心里是有些着急的。清晨匆匆离开,只简单吃下一碗米粥,腹中早已空空如也。自从服用了纳露丹,他就感到身体虚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逐渐蚕食他的精力。如今,更是饥肠辘辘,胃中一阵阵空虚的绞痛令他难以集中精神,心绪也因此更加烦乱。
车队缓缓在城内的街道上行驶,由于道路狭窄,路人繁多,速度更是慢得令人焦急。尽管如此,可怜也并未开口请求停车进食,因为知道大家都在赶路,只能默默忍耐。
突然,车队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停了下来。车外,一队轻骑兵突然出现在视野中,他们的人数虽不足十人,但每个人都装备精良,气势不凡。其中一名随从手中高举着一面旗帜,上面绣着炽焰麒麟吞剑,这是五大家族中麒麟家的家族旗帜。
嬷嬷听到侍卫的禀告后,轻轻掀开车帘,而身后的可怜也趁机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街道两旁的柳树随风轻摇,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地面上,一切都显得宁静而和谐。但前方的麒麟家轻骑兵却给这平静的画面带来了一股紧张的气氛。
麒麟家的旗帜与其他家族的旗帜迥异,上面的守护兽显得格外凶猛,周围刺绣的火焰仿佛在燃烧,散发出一种不容小觑的杀伐之气。率领这支队伍的是一位年轻人,他身穿赤红色的铠甲,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得异常抢眼。
他的面容俊美,五官刚毅,眼神中透露出冷酷与锐利,高大的身躯配上宽阔的肩膀,使他看起来威武不凡。一对精致的龙麟护肩更是衬托出他的英挺,黑色的大氅上绣着金色的兽纹,显得既神秘又高贵。
马背上悬挂着一柄长柄武器,造型独特,远观如同战场上的马槊,细看则发现其头部巧妙镌刻着凤凰翅膀的形状,羽翼翱翔,栩栩如生。整柄武器还被精心镀上一层金箔,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熠熠生辉,如同太阳神的眷顾,既显得威武非凡。
这不仅是一件实用的战场利器,更仿佛一件皇家御用的艺术珍品,承载着无上的权威与尊严,让所有目光都为之一亮,为之动容。
随着轻骑兵缓缓地靠近,车队中的每一个人都变得警觉,空气中弥漫着厚重而紧张的气息。嬷嬷紧紧握着车帘的边缘,她那充满经年沧桑的眼眸中透露出深深的担忧与不安,她知道,麒麟家的人绝非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他们必定有着来此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