凸出的胶状的、血红的眼珠,从翅膀上的每个角度跟随着江澜。
眼球散发出不祥的光,像是能穿透江澜最深层的意识。
或者说,它就活在江澜最深处的潜意识中,缠绕着本心,妄图连根侵入进去。
江澜被吓醒,慌乱地摸着两侧肋骨,好在全是假的,都是幻觉。
“贤弟,看到啥子东西咯?咋个会被吓到这个样子哦?”张圆陵边问,边伸手搭在江澜的左手脉搏上。
两条电虫自指尖冒出,随着江澜的脉象上下游动。
这把脉的功夫,是张圆陵早些年四处云游时,习得民间医术后,偶然间将所学的雷法融入脉诊之中,没想到竟有奇效。
虽是速成之术,却能与资深医师相媲美。
电虫从心间返回,脉象平稳正常,并无异样。张圆陵放心下来。
再寻江弟致幻原因,看包中卷饼,大惊:
“贤弟,那六个煎饼你都吃完了?我做来是当备餐的!”
看江澜还是傻愣愣地摆着头,傻笑,张圆陵苦道:
“你吃得太多了哦!想来想去还是我的问题,你不像我们道士这样清心寡欲,咋个能指望你控制得住自已嘛?”
再让江澜呆下去就彻底傻掉。张圆陵拉起江澜,让他上下蹦跳,多运动一会,多喝些清水,好加快代谢。
嘴上虽是那般说,但他着实没想到江澜的意志力竟如此低下,就是单纯的吃食,都克制不住。
而且,那卷饼都放在自已包里,江澜居然不问则取,是为偷啊。
以后倘若遇到财宝富贵,钱权名利的诱惑,江澜陷进去就麻烦了。
既然自已做了江澜的大哥,就不能让江弟误入歧途。
“大哥,往那边走。”江澜平复完心情,记忆好像断片了一般,又回到自已发现光亮处,要告诉张大哥的时候。
张道士大喜:“找到咯?”江澜点头。
脸上喜悦一闪而过,张圆陵板着脸,拿着空布袋,质问江澜:
“包中之物,可是你偷拿的?”
“大哥,怎么叫偷拿呢?我饿了就想多吃——”江澜勉强笑了笑。
“乱说!这是我的包!我的东西!你不给我说就拿,那就是偷东西噻!”
江澜看着张圆陵一脸凶相,心中不满。不过就是海条子和鳗鱼肉,难道张圆陵不是从海底偷的?难不成这海底生物都是他张圆陵的东西?
嘴上怼道:“难不成那鳗鱼是你养的?海条子是你亲自播种种的?”
“跪倒!伸手!”
张圆陵拿出青成山门规来惩戒江澜。
“门规:弟子若行窃,须跪地反省,且受掌责四十,以示惩戒。”
江澜摇着头:“我不。”
“跪倒!”
江澜头部一阵眩晕,这个字眼,太过敏感,如利刃从后脖颈处刺入。
“我没偷东西。”
“我的包,被谁打开咯?”
“我。”
“那不是行窃,是嘛?”
“我不是你青成山的弟子,凭什么用门规罚我!”
江澜跺了一脚地,把身子侧到一旁:“若是如此,别想让我帮你寻那海底之门。”
“大哥不是怕你误入歧途嘛。勿以恶小而为之。”
见张圆陵满脸担忧,就像以前自已犯了错,父亲的表情一般,虽说任千秋也没怎么管过自已。
“行嘛,是我错咯。但大哥你也不能让我跪倒嘛,”江澜低了头,“跪倒,多伤人自尊噻。”
江澜想得清楚,以往向女王、溪悦下跪,那是主动下跪,不过是权宜之计,或是装成一个不起眼的沙砾,降低对方的戒备,如胯下之辱。
但被要求跪下,则是万万不可以的。腿断了,也不能跪下。
江澜认错,张圆陵上前夸道:“好娃儿!但我作为你大哥,总得给你点教训。就站起,打两下手板心嘛。”
张大哥竟然和自已商量打几下手心?江澜被逗得又哭又笑。
大哥为何一会严肃,一会幽默,一会老古董般守旧,一会又将旧条规丢了。
“能不打吗?”
“两下,两下。大哥轻打两下就行。”张圆陵满脸期待地看着江澜。
“好固执啊!怎么倒显得有些可爱啊?”江澜心道。
他伸出手,摊开手心。张圆陵照手心轻点了俩下:
“下不为例。往后绝不可行偷窃之事!”
江澜无奈,高声回道:“是!弟弟知错!”
张圆陵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贤弟方才所指何处?”
江澜往东边指了指,心叹:“大哥多大的人嘞,还得人哄。不会是在道观学艺时经常被师父训斥,现下拿我作威作福吧?我只惯大哥这一次!”
张道士脚下突生雷电,拉着江澜,往指出得方向飞速前进。
握住龙眼,蓝光渐近,江澜往下看时,越看越惊。
光芒深入地下数百米,不!甚至可能是数千米,宛如深海下再生一处蓝海。
“是这了。”江澜叫停张圆陵,二人落在这片的海床上。
脚下是块突出的小山,由蛇纹石化深海地幔橄榄岩组成。这类岩石下,多有海晶矿。
先前江澜和老牛打斗时,就曾见过这类石头。这片矿区,比之前见的大得多。
“这看起来也不像海底之门噻。”张道士用木剑敲了敲那岩石层,只有“当当”的沉闷响声。显然,底下是实心的,定然不是大门。
“下面,一片蓝海。“江澜趴在岩石上,往下看去,深浅不一的蓝光交织在一起。
“要得。你先让一让,让我来把这块石头劈开。”
江澜躲到一旁,看那道士跃在空中,一道霹雳落下,将那小山拦腰劈断。里面亮灿灿的石矿露了出来。
张圆陵又放出电虫,尖嘴作电锯状,研磨切割着。
忙乎了半天,这层海晶矿底下,是另一层海晶矿,哪有预想中的海底之门?
张圆陵停在岩石上歇息,问道:“贤弟,你确定这里是最亮最蓝之处?”
江澜游到高空,朝四处环望一番,点头。
见江澜肯定,张道士继续向下挖了几米。却还是一堆海晶矿。
“看来这儿就是个海晶矿点,不是海底之门。”张圆陵叹道。
回看江澜时,只见江澜盘腿而坐,正瞪着自已。
一声“贤弟”还未出口,脚下升起一阵旋涡,裹挟着自已飞天几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