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推开,李想哎呦一大声,“田螺哥哥送温暖回来了?”
裴序秋一脚把他拖鞋踢到沙发底下了。
李想扒着找拖鞋,一边模仿着他当初的语气,“兰溪有个供货商,我亲自去一趟。”
他笑的肩膀都在抖,“怕不是来找供货商,找情妹妹的吧。”
京大表白墙常驻嘉宾,大一的时候总有人发信息上去问联系方式。
后来裴序秋终于耐不住了,挂了个李想的照片,发表了一篇小作文。
大概意思是他是1,李想是0.
追求明月的第一年,明月跑都来不及,裴序秋为了这事儿绞尽脑汁的证明。
他是个直男。
几年前的时候,同系的有个妹子拿裴序秋照片网恋,给人小姑娘哄的一愣一愣,骗了几万。
最后立案调查,这事儿后来被李想拿来笑了半辈子。
李想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我说呢,前几天魂不守舍。”
裴序秋脱了大衣的外套,站阳台上打电话。
声线隐隐约约的,“对……你查一下那个人。”
“还有那个孩子,几岁了……”
“照片发你了.”
李想盯着他,“完了完了,你前女友都有孩子了?”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得,再过几年,三年抱俩。你还……”
裴序秋没说话,微微眯着眼,眸子里有危险的光。
一小时后,李想倒在地上,一地的羽毛球被打成筛子,“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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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之后,两个人又像两条平行线,各自在自已的航道上驶远。
明月礼拜天的时候飞去了一趟北京。
奶奶的病情不稳定,医生说可能马上就要不认识家属了,家里人要多来看望。
出了医院大门的时候,雨水毫无征兆的砸了下来。
明月一身衣服迅速的被淋了透底,冷的打个冷颤。
刚回头往便利店跑的时候,腰疼的几乎从身体中间撕裂了一样。
雨丝顺着发丝滚落下来,她慢慢停了脚步,疼的说不出话来,傻傻的站在了原地,单只手按着腰。
周围有许许多多的汽车鸣笛声,混杂着雨水敲砸在地面的声响。
飞驰的鸣笛声袭来,她忽然想起那个夜晚,一样的倾盆大雨,惊慌和错乱抵达了顶峰。
明月眯了眯眼,雨丝顺着发丝滚落,手指轻轻的抖着,只觉得头疼的快要裂开。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从高坡上滚下去的夜晚。
彻夜的雨,几乎要把人淋碎。
“明月!明月……”
她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声低沉的嗓音,一大股力道把她扯进了怀里。
黑伞下,是一个人熟悉的脸。
“站在路中间干嘛?!”
“疯了?!”
裴序秋还在喘着气,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雨水顺着发丝滚落下来。
西装裤腿上都是泥泞。
他向来运筹帷幄,很少能看到这样一个人也能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明月任凭雨水冲击着,眼前的情景都变得恍惚,眼角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他一低头,才发现她的右手一直在抖,愣了一下。
明月一下子忽然哭出声来,身子无力的往前靠,头靠在了他肩上。
凉薄的大雨里,耳边都是雨声,混着明月压抑的哽咽声。
他喉结滚了滚,心脏像是被摁在雨里,难以呼吸。
看到那道背影那么小,一个人站在马路中间,浑身都被雨水灌透。
“好端端的,站在路中间干嘛!”裴序秋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责备,却带着深深的后怕。
男人慢慢伸手,环住了明月的肩膀,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发丝。
幸亏是来北京交公差,他差点以为自已看花了眼。
背影模糊,他冲到前面来,才发现真的是她。
“怎么了?”
明月用力拽着他西装下摆,委屈的眼泪使劲的滚落。
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跳舞了……
从坡上滚下去的失重感仿佛再一次袭击,腰还在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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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淋成了落汤鸡,明月不知何来的信任,低着头像个小尾巴慢慢的跟着。
酒店还是熟悉的陈设,顶层留了一间套房,他连生活习惯都没改变过。
上学那会儿,李想说裴序秋是个固执的北方人。
比如说,他喜欢吃一道菜,上学那会儿几个礼拜可以连着吃,连明月有时候都惊讶。
“你先去洗吧。”
明月眼角还湿漉漉的,还没缓过神来,裴序秋看着有点不忍心,
“一个人能行吗?”
她点了下头,身上的衬衣都成了透明色,玫粉色的肩带影影绰绰。
裴序秋努力移开视线,轻轻吸了口气,“我在隔壁等你。”
里面浴缸已经提前有人放好了水,洒了一层柔和的玫瑰花瓣。
她知道大概裴序秋已经跟这边的人打过招呼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裴序秋每隔十分钟过来问一次,敲一下门。
“明月——”
“嗯。”
“不要在水里泡太久。”
“知道了。”她抱着膝盖,慢慢把手心的泡沫搓开,实则在想着待会要怎么出去面对他。
————
北京很少下这么大的雨,在明月记忆里,北京一直是干燥而又温和的,这种特征在秋天尤为明显。
男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后是一片雨色连绵,雨水和天连成一片。
目光比窗外的雨还要冷上几分,“你让人查查,”
“她这三年在兰溪干什么……”
那头的人大概说了声好,男人声线低沉,有几分犹豫,
“还有……再查查病历,精神上有没有……”
电话讲了十多分钟,裴序秋一转身,明月已经在身后了,也不知道听了多少。
他情绪倒也没太大的起伏,“酒店送了吃的上来,饿不饿?”
宽松的浴袍勾勒出年轻男人小麦色蓬勃力量感的胸肌,隐隐约约随着动作显现。
三年过去了,他比以前成熟了许多,眉宇间的稚嫩慢慢褪去。
“红烧狮子头。”
“土豆焖肉。”
“糖醋小排。”
“看看想吃什么,”裴序秋一一开了盖子,抬头看她一动不动,“过来,傻了?”
送上来的都是明月以前爱吃的。
两个人都对之前的事闭口不提。
明月编排了半天的稿子放在了一边。
小姑娘坐在那儿,脸蛋被水蒸气蒸的有点红,秀气的眉淡淡的垂着,一声不吭。
裴序秋多看了两眼,忽然唇角微微扬了扬,把她面里的香菜都夹到了自已碗里。
明月愣了一秒,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住。
“红烧狮子头,每回提前翘课去抢,你还时常不领情,老放老子鸽子。”
京大只有一食堂有红烧狮子头,还只有周二有,所以周二中午的课裴序秋一学期根本没上过。
明月淡淡笑了笑,语气却慢慢低沉下去,
“我已经,不喜欢吃红烧狮子头了。”
男人给她夹菜的动作像被胶水一样凝固在空中。
许久,才垂下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