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莫名郁躁的眉眼看的还是心酸了一秒,明月赶紧低下头,接过饭就往嘴里扒拉。
托着盘子的右手还在抖,明月知道裴序秋还在生气,都怕他把饭扬了。
窗外那棵巨大的梧桐树,好像也掉光了枝叶,光秃秃的。
两个人沉默着并着肩,坐在楼梯道的台阶上,明月的那碗是烤鸭,很香很脆。
当时在京大的时候,下课时候食堂中午人总是特别多,裴序秋就带着明月坐在通风的楼梯道里吃。
通风道前面是一个人工湖,总泛起皱纹。
隔了这么几年,明明也没过去多久,却好像恍如隔世一样。
“你什么时候结的婚?”裴序秋从被拨弄的一小堆饭里抬起眼,侧着头问她。
明月差点呛死了,“结婚好几年了。”她咬了口鸭腿,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你呢?”
裴序秋没说话,就坐在那儿大口大口的吃白米饭。
明月侧过头,很久没动筷子,她不觉得有多难过了,早在很久之前每个夜晚都哭的时候,她就慢慢想明白了。
他过几天,也就回北京了。
再过几年,走在马路上,都互相不认识了吧。
大概是走的时候太尴尬,裴序秋用手背沾了下嘴,“照顾好自已吧,别老三天两头跑医院。”
明月嗯了一声,把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掸了掸灰,最后还是说,
“我帮你洗了还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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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想喝了点酒回的屋,裴序秋靠在吧台边,白衬衫束进西裤,一根接着一根的抽。
“啊——!”
“你在啊?!不开灯干嘛,跟个男鬼似的。”
灯亮了,一地的烟头映入眼帘。李想皱皱眉,呵呵一笑,“抽这么多,想早死别拉着我。”
裴序秋白了他一眼,修长的指尖倒了倒烟盒,又摸出一根。
“哎呦大哥,你跟颇受情伤似的……说给你爸听听,没准给你解决了。”
打火机蹭的一声燃出火焰,点燃了烟。
烟雾袅袅之间,李想愈发觉得他背影孤寂,门口正好悬着个灯笼,裴序秋又瘦又高的走过去,真的像个男鬼似的,李想哆嗦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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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溪的早上真的很冷,明月惊讶于桌上闷着的茶叶蛋,嘴角轻轻上扬,轻轻带上门。
她习惯早上起来写歌翻唱,插着耳机绕着冰冻的小道慢慢往前走。
腰疼的早上也根本睡不着。
湖边还有一团薄雾,她脚步顿了一下,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瘦而高,灰褐色大衣勾勒出男人伟岸的身躯,温柔的侧着身。
身旁那个火辣的美女,在这大冬日踩着细高跟,浅蓝牛仔裤,脚踝冻的通红。
明月眯了眯眼睛,吸了口气,有种撞破小情侣幽会的既视感。正打算偷偷溜走,踩着地上的枯树枝,一顿乱响。
裴序秋朝这边看过来,修长的眼睛眯起来。
金发美女也朝这边看过来,隔了这么远,她打量了两眼。
对面那女孩身子纤细,虽然裹的严严实实,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气质难掩,在风雪中愈发清纯柔软。
陈时歌把目光投向裴序秋,带几分意味深长的眸色。
男人头发被风吹的杂乱,此刻眸色极深,看的出心思沉沉。
明月默默转过身,抬手拢拢围巾,恨不得拔腿就跑。
刚迈开步子,裴序秋几个大步,不远不近的跟上了,
声线淡淡,“起这么早,也不怕猝死。”
明月在心里默默翻了翻白眼,浅浅勾起一个笑意,
“那也没有裴总风流韵事死的快啊。”
裴序秋挑挑眉,轻啧一声,没否认也没赞同,勾了下唇没说话。
陈时歌憋笑,玩味似的靠过来,勾住了裴序秋手臂,目光软绵绵,
“你走那么快,是准备把我丢掉吗?”
两个人亲昵的依偎着,在早冬的朝霞之中刺眼又醒目。
明月加快脚步,垂落下来的目光有几分失落,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楚。
她那么笃定的认为,再次见到他一定是心如止水,可此刻心脏却在悄悄泛起涟漪。
哎,不该早起的。
拐了个角,身影才消失不见。
路过包子铺的时候,明月特地多吃了一个,戳着包子尖,她觉得嘴里的肉汤味包子有些腻,
“有些人,就是过去式。”她低头下去,发丝垂下来,声音很轻,“清醒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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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时歌,你有病啊。”
陈时歌看他眉头蹙着,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这种贱话,笑着抽开手臂,
“再嘴贱呢,小心我告到伯母那儿去。”
明月已经跑远了,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被谁挖走了一块。
陈时歌风情万种的抚了抚头发,微微眯起眼睛,“她对你,还是有意思的。”
总部又在问什么回北京,一堆文件要等人签字。
裴序秋压了压眉心,按灭了手机。
陈时歌:“你别不当回事啊,女人最了解女人。”
咖啡色的瞳孔里露出点点笑意,裴序秋听到陈时歌说,
“不过呢,你得抓紧了,那点感情也快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陈时歌看他不说话,难得看到这个男人这么吃瘪的样子,心里爽的要死。
初高中都是一个学校的,陈时歌总被压一头,当年实验有个口号:
铁打的第一,流水的第二。
当然,陈时歌就是那个万年老二。
总得让这人吃点苦头么,陈时歌哼着小曲儿离开了,都没那么冷了。
…………
晚上李想组了个局,那几个老熟人出差路过,听说裴序秋跑来兰溪了,正巧着也来歇一下脚。
落地窗把寒气隔开,屋里暖融融,倒映出清晰的侧脸。
侍者接过大衣挂起来,果盘先呈上来,在灯光下亮萦萦。
裴序秋吃了两口就搁了筷,李想和几个朋友不知道聊起什么笑的前俯后仰。
男人坐在灯光暗处,光线在高挺的鼻梁上洒下阴影,神情莫测。
“序哥,话说你后来跟那妹子还联系着吗?”
顾城估计喝多了,眼睛都闪上迷离的神色,把目光投向裴序秋。
先前一句话没说的男人此刻更为沉默,宛若被时间按下了暂停键。
李想在底下忽的狠狠踹了他一脚,“今天螃蟹可以啊,怎么没把你喉咙捅破?”
其实几个人心知肚明,说的是谁。
当时闹的太难看,后来再也没有人敢在裴序秋面前提起这号人。
“害,离了她咱序哥还找不着更好的?”
裴序秋筷子轻轻的顿了一下。
“就是,吃饭吃饭……”
“……”
门外忽而一阵清脆的笑声。
明月踩着长筒靴,长发温柔的散在肩头,身上一件浅紫色的毛衣,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的眼睛亮晶晶的。
远着看,那男人个子很高,短款的皮夹克,里面是花衬衫,眼里有年轻的不羁和狂妄。
顾城使劲揉了揉眼睛,喊道:
“艹艹艹,老子眼睛没瞎吧。”
“那是……是明月吧?”
李想眯了眯眼,也是一副吃了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