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突然下了一场暴雨,明月从谍海出来已经是深夜。
地上湿漉漉的堆着浅浅的水洼,她踩着地上破碎的月光,慢慢往前走。
“欸……裴总?”韩笑捉住珍珠包的包带,几分紧张,“您……您怎么在这?”
裴序秋把目光从手机上抬起,淡淡点了下头,“我在这,不需要告诉你原因吧。”
韩笑“方便搭一程?”几个字硬生生呛在了喉咙里,直起腰踩着高跟鞋走了。
明月出来的晚,远远的看到韩笑在一辆银灰色的跑车边,有说有笑,一眼瞄到车牌号立马扭头就跑,一头撞在程楠身上。
她捂着额往后退,程楠拉住她,“看见鬼了?”
明月摆摆手,捂着额头就想跑。
哪料一转头,人已经在自已身后了,裴序秋感冒没好的全,手掌按住她后背,“往哪儿呢?”
“我的车牌号记不住?”
车牌上一连串的八。
程楠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打量着裴序秋,直言道:“你怎么这么眼熟啊?”
说不上的那种眼熟,感觉在哪里见过。
明月笑笑,“害,他大众脸。”
程楠:“……”
“行,我走了,让你男朋友明早八点准时把你送到公司。”
这回轮到明月着急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程楠挑了下眉,挥了下包,上车了。
安静的夜色里剩下两个人。
明月抿抿唇,往外走,裴序秋两句追上来,把人抱住,嗓子跟吞了沙子似的,感冒貌似更重了,“脾气见长啊。”
她掰自已肩上的那只手,用足了力气,“别把感冒传给我。”
裴序秋手背上被她扯出好几条红印子,依旧不撒手,“啧,心真狠。”
“等你到半夜了,车你回去。"
明月伸手掰不开,任由他抱着,“放,开。”
裴序秋把头埋在她肩上,高高大大的一个大男人压在一个小姑娘身上,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额头滚烫的抵着她,重重嗯了一声。
“你这个人——”明月推他,“无赖。”
“嗯。”
“裴序秋!”
他终于抬起头,头发有些乱,呼吸也愈发滚烫。
“我送你。”裴序秋终于懒得磨叽了,弯腰把人打横抱,脚勾开车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把人塞进了车里,点火,发动。
明月在他大腿上拧了一圈,用足了力气,男人闷哼了一声,伸手捉住她手,
“要跟我殉情,不能这么殉,明月。”
“你脸皮真厚,谁要跟你殉情!”
车子一路从桃源路开到郊区,明月打着盹,车停了都不知道,裴序秋也没吱声,下来点了烟。
隔着烟雾回头看她,一张小脸睡的昏昏沉沉,眉宇间有几分倦怠。
明月没睡的太沉,不知道梦到什么猛地惊醒,肩膀抖了下,睁开眼。
他敲了两下车窗,明月隔着玻璃看向他,撅了下嘴有几分委屈。
裴序秋把烟踩灭了,回了车上,“怎么了?”
明月垂着眼皮,摇了摇头。
每想起一次,腰就会隐隐作疼一次,后脑勺结痂了的伤口也隐隐作痛。
明月伸手摸了摸后脑勺,裴序秋伸手去摸她头发,明月惊了下,躲开了。
他脸色沉了沉,喉结滚动了一下。
“早点休息。”
明月扭头看他眉宇间浮着郁躁,打火机随手丢在车面上,像咬了口带壳的稻谷,硌的喉咙刺疼。
他以前从不抽烟,明月一向是知道的。
“我……头上有疤,所以别吓着你。”
裴序秋掀起了眼皮,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下,“怎么弄的?”
明月低着头,手指搭在牛仔裤上画着圈,声音低低的,“摔的。”
她没说怎么摔下来的,从坡上被人推下去是自已都不愿面对的回忆,又怎么会开口。
男人神色莫测,在温暖的灯光下有平静在慢慢破裂,好久之后才嗯了一声,“早点休息。”
明月下车的时候就已经累的昏昏沉沉,自然没看到他浅褐色瞳孔里难掩的愧疚。
他开了车大灯,明月一直走到家门口,没有回头。
…………
屋里弥漫着一股红枣汤味,温柔轻暖的香气,让人心里涌现出一抹淡淡的甜。
明月一头栽在沙发上,一副被榨干了精气的样子,轻轻闭上了眼。
“钟离真帅啊,下一场演唱会……江州”
岑芙踩着拖鞋,一出来看见明月大大剌剌的躺在沙发上,“哎呀,不能睡这儿啊!快起来……”
明月撑着力气爬起来,坐在沙发上出神,又一骨碌倒了下去。
“蒸了枣糕,吃一个睡。”
她顺着岑芙递过来的手吃了两口,腮帮子微微鼓起,像个白嫩的包子。
吃着吃着,忽然就哭了。
明月赶紧擦眼泪,越擦越多。
岑芙一转身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吓了一跳,“怎么哭了?”
“没事儿,好吃。”
她把一整个都吃完了,眼眶那一圈红红的,鼻尖也泛着红。
“你跟他见面了?”
明月一愣,岑芙咬牙切齿,“怎么回事儿?”
她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喂!明大小姐,你不要为了一个三年前的人,还在流泪啊!”
“疯了吧!三年能发生多少事?!”
明月又摇头,一摇头又哭了,也不知道自已在哭什么,
“没有,放心。我是在气我自已,恨自已不争气。”
岑芙坐到她旁边,抽了几张纸贴住她脸,葱尖一般的手指戳着她,“要哭去专柜哭。”
“工作不顺心吗?”
明月讽刺的勾了勾嘴角,裹着毛毯,语气绝望一般,
“你看有些人啊,高高在上,给你的好都是施舍。”
“然后你看我啊,我……我什么都没有”
“我……我谁都保护不了,连亲人都保护不了”
“凭什么,我就是想知道凭什么啊”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呛了一口咳嗽起来。
岑芙心疼坏了,脱下外套抱住她。
“坏人都过的好,凭什么啊!”
狭长的眼里都是泪光,她呆坐着,一动不动,像一个破碎不堪的充满了仇恨的木偶。
孟冉逍遥自在,裴序秋也一样。
只有她,从小最努力的,狼狈不堪。
岑芙拍拍她背,倒了杯温水,无言。
明月提着力气站起身,说:“明早要去北京出差,我一会儿要收行李,你快睡。”
她一个人回了屋,一柜子的裙子,明月突然拿了把剪刀,一点点全部都绞碎。
眼泪砸在刀柄上,化成委屈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