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明月在睡衣外披了件大衣坐在在门口台阶上发呆。
北京的天气总是这样,就算冷,也不会像南方那样湿冷。
旁边的人家灯火辉煌,大概是个小聚餐,香烟滚动。
中途有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出来丢垃圾,隔壁台阶上坐了个年轻女人。
长发披肩,在春寒料峭中,像一朵栀子花,穿着素净却遮掩不住美艳动人。
东烟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明月,
“现在的年轻小姑娘,真是一个比一个有野心啊……”
声音不大不小,都传入明月耳底,她没说话,反倒直白的看过去,倒是把东烟看的有几分难堪。
"东姨,您这话说的,说起来,还是我有野心呢。”
明月本蹲着,被裴序秋半拥着站起来,腿麻了一瞬,差点跌了一跤。
一瞬间又被男人抱的更紧,有力的手臂环着她的腰,垂眸落下来的视线亲昵动人,
“要是再摔,可就是该了。”
东烟穿着貂,这会儿早已没了先前的气焰,笑起来打着亲近语气,“哎呦,是铮铮啊。”
裴序秋不痛不痒嗯了一声,把明月搂的更紧,整个人虽是笑意浅浅的,却透着阴戾和脾气。
“东姨,叔叔最近身体如何啊?好些没啊?”
前段日子,雷和平才刚找上裴家,南洋关口的一批货想请裴家打点,其实就是想走点后门。
东烟怎么会听不懂他话外的意思,站不住脚似的,都快红温了。
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厉害,东烟立马打着哈哈说家里煮着的汤开了,溜走了。
留下剩下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明月拍了拍他手臂,“好了,她走了。”
裴序秋不撒手,明月挣了两下,绕到他手背上拧了一下。
“欸,小没良心。”
明月很快反应过来,吐了下舌头飞快的进去了。
-
墙上一盏昏暗的灯,墙上霉斑被打亮,像深山里看不到路的废屋,很难想象这偌大的城市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看守所的角落里蹲着的老头,头发稀白,目光空洞的盯着墙上的蜘蛛网。
门叮当一声响,透出一丝光亮,传来一丝声音,
“31号,外面有人探监。”
混沌的眼里好像透出一丝光线,明德川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明月拿起电话,隔着透明的玻璃,攥着电话的手轻微的颤抖。
明德川看到对面的人之后,神色忽然紧张了一瞬,赶紧接起电话。
她努力屏住呼吸,眼里的泪被憋了回去,“我来看你。”
明德川声音很大,“谁让你来的?”
“赶紧走!”
明德川老了许多。
明月低下头,没说话,眼里蓄着的泪越来越多,还是被她强制性憋回肚子里。
“爸,没多久就刑满释放了吧。”
明德川没说话,年轻时那双精神利落的眼睛已经变得朽坏,像墙上挂着的蜘蛛网一样。
“照顾好自已,不要再来这种地方了!听到了吗?!”
他嗓音焦急,急的咳嗽起来。
明月赶紧回答道,“知道了。”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谁让你回北京的?不是让大伯父送你去英国……”
明德川声音忽然顿住。
膝盖上的手指攥紧,明月抬头看着他,努力忍着眼泪,“我过几天就离开北京。”
窗外一下子传来烟花绚烂绽放的声音,光亮终究是有限的,没能把这小小的屋子也照亮。
旁边传来声音,“时间快到了啊。”
明月握住电话,赶紧开口道,“爸,爸……”
“听得到。”
“新,新年快乐。”
的确,明天就是22年的新年夜了。
明德川愣住了,脸上深深的皱纹,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
又过去一年了。
明月被人喊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明德川坐在那里,如枯朽的木头……
她眼泪滴答一声砸到地上,赶紧用手背揩过去了。
加快脚步往外走,纤细的背影映着这座古老城市绚烂的烟火,愈发孤独渺小。
明德川好久没出声,看着明月越走越远,讷讷的念叨着,
“要好好的啊。”
可是刚才看到明月,总觉得那孩子过的不怎么好。
…………
回去的时候,梨园内灯火通明,几个人站在一个巨大的还未被点燃的烟花边上,裴序秋领子拉到了最顶上,插着口袋,跟打瞌睡似的,看到明月走过来才稍微有了些神色。
刚走近,裴星河惊喜的声音就扎呼呼的袭过来,“明月姐!快来放熊猫烟花,等你!”
明月不想扫了他们的兴,把毛衣往上拉了拉挡住脸,连同情绪一起被遮挡住,“星星你放吧,我……我风吹太多了,不太舒服,先回屋。”
还有几个年纪小的,目光落在烟花上,极为期待的样子。
最外边,除了上次打过照面又不熟的陈时歌,还有个穿着深色长筒靴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