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扭头的时候,裴序秋的目光正落在她脸上,片刻的对视,他欲言又止,目光垂下去,握住她膝盖上的手。
手指冰凉,指尖被他攥住,轻轻揉了揉。
明月挣了一下,裴序秋握的更紧,下定了决心一般,死死的握着,像生怕她跑了一般。
“弄疼我了。”
裴序秋松了些,干脆把手放到了自已膝上,笑意泯然,侧脸被舷窗的灯光勾勒出成熟气度。
明月抽不出来,无奈的问,“你一岁啊?”
裴序秋笑,厚着脸皮嗯了一声,又补了一句,“我给你捂手.”
明月反正拗不过他,只能由着去了。
窗外只能看到旁边那架飞机的机尾,在绚烂的日出中,愈来愈清晰。
底下是一片宁静的灯火辉煌,明月却恍惚了。
下飞机的时候,接机的是个活泼的扎着双马尾的圆脸女孩,飞奔过来扑进明月怀里,狠狠的抱住她。
明月被抱的往后踉跄了一下。
裴序秋赶紧扶住她,拢住腰说:“没事吧?”
裴星河看她还怔着,大眼睛流露出清清楚楚的失望,“明月姐!才过去多久,就有新欢了?都认不出旧人了?”
明月笑了笑,伸手遮了下额,“没忘。”
这大杏眼,小翘鼻,一天使不完的牛劲的小姑娘,可不是裴序秋李想他们大学时候,还在上高中却偷摸着让明月帮忙补作业的裴星河?
裴星河霸气的拎起明月的行李,脸上的笑没下去,就看见她哥瞪着她。
她歪了歪脑袋,圈着明月的胳膊,开开心心的往前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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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到正大门的时候,明月脚步顿了下,说:“我就不进去了吧。”
正炽朱色的大门,佣人安安静静的修剪着门口的长青树,门口泊了一辆黑色奥迪。
上一次到这儿的时候,明月刚上大一。
那时候,明伟才还是副市长,他也没有入狱,只有明月这么一个女儿,谈不上锦衣玉食,也是宠爱的。
哪怕那时的明月,都被这扇门小小的赞叹了下,如果没看错,那是金丝楠木。
只是现在……
她早已狼狈不堪,像跌入泥泞的烂枝叶,深深的烂在了土里。
裴星河像是看出了她的不愿,“姐,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爸我妈掉钱眼里啦,今年不回来过年。”
“你就当,善心大发,陪陪我这个可怜的孤寡小女孩呗。”
明月没吭声,裴星河大声欢呼一声,蹦蹦跳跳拖着行李箱咕噜咕噜往里跑。
桌子上沙糖桔被码的整整齐齐,看的出来是裴星河的手笔,一个橘子一只眼睛。
裴序秋一路走,一路一个字都插不上,眼睁睁看着明月被霸占着,终于无可奈何道:
“狗蛋,你说了一路了,嘴不干吗?”
裴星河瞪大眼,要去捂他的嘴,“我叫Lisa!Lisa!!”
这名字得益于裴星河小时候身体很差,三天一咳嗽五天一发烧,算命的道士说可以取个好养活的名字。
小小的裴序秋信口一提,“叫狗蛋儿呗。”
爸妈一商量,就这么定了。
后来,狗蛋狗蛋的喊着,病真好了,裴星河每天活蹦乱跳。
当然,长大后的裴星河因为这事儿哭了好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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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星河是个典型的话痨,明月听着听着,再加上飞机上颠簸,没一会儿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靠着沙发睡着了的。
楼梯处轻微的脚步声,男人穿着灰色的毛衣,下巴上有些青色的胡茬,冲星河抬了下下巴,小心的把明月从沙发上抱起来。
明月中途掀起眼皮看了眼,裴序秋伸手挡了下光,她大概是真困极了,又安心的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暗沉沉的,根本看不出几点,脑子还在强制开机中,一只有力的胳膊把她拽进怀里。
明月猛地啊一声坐起来,脸上还有睡出来的红痕,杏眼瞪的圆溜溜的看着裴序秋。
男人身上一丝不挂,肩宽胸阔,腹肌若隐若现埋进被子里,人鱼线往下蔓延。
裴序秋淡淡掀起眼皮,一把把明月捞回来,“叫什么,都叫萎了。”
明月视线不自觉下移,裴序秋闷闷笑了声,刚睡醒的声线沙哑磁沉,欸了几声挡住了她向下的视线。
他下去拉窗帘,明月才看清他下面是穿了长裤的.
身材……身材还和当年一样吊,就……就是背上多了条长长的疤痕,面目狰狞。
明月动了动唇,什么都没说。
光线斜斜的打进来,柔和的泄了一地,天已经快黑了,欲黑未黑。
明月还是第一次把天亮睡到天黑,心里竟然没有半分焦灼,反而只剩下心安。
现在想来,是面前的那个人功劳。
裴序秋背对着她套了件针织毛衣,转过来的时候才看到明月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乖乖坐着,目光软软的,落在他身上。
男人闷笑,大步走过来,忍不住在她毛茸茸的头发上揉了一把,“怎么回事儿?睡傻了?看哪儿呢你……”
明月连忙收回视线,才发现这是在他房间。
可能跟他这个人一样,极简主义,窗口除了个破败的花瓶,就什么装饰品都没有了。
“我……我怎么在这儿啊?”
不是在楼下的沙发里听星河讲话说话吗。
裴序秋淡淡看了她一眼,开始扯,“哦,我刚要上来,有个人死活拽着我……说要跟我,同床共枕。”
他懒散拉长这几个字眼,又补了句,
“我这人,你知道,比较大方。”
明月:“……”
裴序秋穿好了往外走,明月一个人留在卧室里,看他背影越来越远,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升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脑袋撑在膝盖上,揉了揉耳朵,默默的在心里警告自已。
人不能,在人生的两个阶段喜欢同一个人。这是岑芙大诗人的名言,岑大诗人经常大言不惭道,可以一次谈八个男人,但不能一个男人谈八次!
额,话是这么讲,岑大诗人到今天还是个母胎单身。
门斜开一道光,修长的身影进来,裴序秋看她坐在床边,腿慢慢的晃,时不时点一下地。
明月抬头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惘然。
“换衣服,下去吃饭。”一件嫩黄色的睡衣被丢在床上,面料细软。
明月头也没抬,“我不穿别的女人穿过的衣服。”
裴序秋动作愣了一下,随后懒洋洋笑了一声,身高腿长,往她边上一挤,床顿时凹陷下去一块。
男人掰过她的肩,让她面朝着自已,眼尾狭长带着勾人的意味,
点了点自已的胸,“明月,你的码子别的女人穿会嫌大的。”
明月半秒才反应过来他意思,拣起一个枕头就砸在他的脸上,里面传来闷着的一声杀人啦。
裴序秋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表情没那么散漫了,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假,凝着她。
“明月,我……”
他想说的话卡了一半在喉咙里,看着她反而说不出了,笑了笑,
“起来,吃饭。饿死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