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了泽儿的任命,相柳九个脑袋都在想,到底如何让这孩子愿意与自已亲近。
五神山上宫殿众多,阿念让侍从为二人安排了临近的住处。院里有流水荷塘,圆桌石凳,美酒瓜果。
相柳却斜靠在荷塘边的长廊之下,看红色的鱼儿,从宽大的叶下,藏至另一片。
泽儿见他犯难,捧着一碗香瓜端到相柳跟前,又喂到他嘴边,夸赞道:“防风公子最懂这世间有趣之事,当年你一人游历各方,见识不少,定能让鲧对你生起好奇心。”
相柳张嘴吃下一块香瓜,捏住泽儿的下巴:“夫人是想用哄毛球的那一套,来哄自已夫君吗?”
泽儿见他识破,放下手中事物,与他十指相扣:“你若承认自已是小孩子,那便算夫君说得对。”
相柳执起她的手,摇了摇头:“防风公子那一套,不适合这孩子。生养在这里的,应该都喜欢玩水,不如明日就从水上开始。”
二人正说着话,就见婢女送了一张条子过来,上面全是鲧的情况。
原来这孩子每日作息规律,早上卯时起身,夜里戌时末便上榻入睡,只是夜里浅眠,丑时偶尔还会醒来一次。
用饭也很简单,蛋羹、肉糜汤、鱼圆能吃几口,喜食桑葚和蜂蜜。每日辰时和酉时,必到山下看海玩水。除此以外,便整日看画本,作画,并不和人言语。
“这孩子眼神倔强,只怕除了思念自已父亲,也有些怨气。”相柳放下条子,“也不知一年之中,父子能见几回?”
“这早产的孩子,本就心气不足,极没有安全感。除了母亲的慈爱,父亲的关心也必不可少,这样两地,和寡居有何区别?”泽儿轻叹,看着相柳,“像你这样小小死里逃生,还健康活着的少之又少。相柳,过往的经历让你日益强大,你就像埋在土里的笋芽和青草,破土而出,绝处逢生。心若琉璃,何其宝贵!鲧若心里藏了怨气,只能靠你打开他的心扉。”
泽儿伸手环住相柳腰身,脑袋靠在他胸口:“我们幼时最渴望的不过是有人陪伴,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和自已最喜爱的人在一起用饭才香,一起游戏方有意思。他每扔出去的一块石子,都是在加深一次自已心上的伤害。我相信你,定有办法让鲧愿意靠近。”
“我看着就那么讨孩子喜欢?”相柳抬起她的小脸,哭笑不得。
泽儿认真地点点头:“看毛球就知道了。他嘴上虽然和你一样欠,但心里最在乎相柳。当年知道你要与轩辕对战,他哭得很是伤心,若不因为岛上毒气太重,他是绝对不会同意与我换着救人的。”
“你说我嘴欠?”相柳轻咬她的红唇逼问,“我嘴哪里欠?你说,若说不清楚,今夜不饶你!”
泽儿小脸微微一红,连忙退开他的怀抱,笑问:“你若嘴不欠,又怎会与孩子一争高下?”
相柳眉尾上挑,嘴角悄悄涌上一抹坏笑,瞬时朝泽儿扑了过去,两人滚在廊下,他狠狠地堵住她的嘴,与泽儿唇舌相交,大手抚上她玲珑身子,直叫泽儿面红耳赤。
直到她喘不过气来,相柳才微微松开一丝缝隙给泽儿换气。
他已等不及,抱着泽儿便闪身入了寝殿,相柳终于离开她的唇瓣,喘着粗气在她耳边低语:“本想等到晚上再吃了你,可泽儿偏偏要惹我。”
她倒抽一口冷气,感受相柳大手在裙摆之间的作乱。
很快,就达到相柳想要的效果,泽儿无力反抗,意识全在他的手指上。
“想不想要?”
他一边亲吻着她的锁骨,一边低问。
等不到她的回答,相柳又使坏,再进一步。
泽儿低低哼了一声,感受腿心之间的颤抖。
“想不想要?”他又问。
泽儿涨红了小脸,微微睁开双眼,二人四目相对,眼中都含着欲念。
“你明知道......”泽儿声如蚊吟,面若桃花,直看得相柳咽了咽喉咙。
他温柔地含住她的红唇,一点一点吻遍泽儿。终于还是等不到夜晚,忍了几日的思念,在此刻爆发......
第二日辰时,阿念和鲧,相柳和泽儿,还有几名侍卫和婢女,一同陪着孩子去了海边。
泽儿道:“我们不妨在一旁看着他们玩耍,任由两个男子慢慢相处。”
阿念微笑点头,拉着泽儿一同坐在海边的岩石上。
那孩子并不看相柳,还是捡起几块小石子朝水里扔。相柳却手中提了灵力,当鲧每扔下一枚石子,便让那石子又从海中飞回鲧的手里。
刚开始,鲧只是微微一愣,也不看他,多了几次后,这孩子脾气便有些上来,越是扔不下,越倔强地再试,这样三十几回,鲧终于忍无可忍,一把石子全朝相柳扔了过去。
可是相柳一点也不生气,哈哈大笑起来。还拿起石子朝大海扔去,可石子并未落入海中,而是顺着海浪轻点,打了几十个水漂。
那孩子眼神一亮,小手忍不住拍起掌来!
阿念与泽儿相视一笑,这样的反应,鲧往日几乎没有。阿念不禁在心里好奇,蓐收到底是如何请动这对神医夫妻的?
她轻咳一声,问道:“不知医师与青龙主人,如何相识?”
泽儿看向阿念:“那青龙主人,与我们可说是不打不相识。但能令我夫妻佩服的,是他对一个孩子的心和对一个女子的情。”
不知是日光的原因,还是什么?阿念脸颊微微泛红,低声道:“不过是傻子一个!”
泽儿柔柔地看着阿念:“世间这样的傻子,最是难得,我夫君便是其中之一。”
阿念被她逗笑:“当真?”
“当真。”泽儿也笑,“他为人真挚,用情至深,不求回报。你说是不是傻?可就因他的这份傻,我的心才被他牢牢抓住,越陷越深!我巴望着这世间多一些这样的傻子,少一些精明,这样天下女子,便也少了伤心!”
阿念动容,伸手握住泽儿:“我此生没有什么入心的朋友,今日倒和神医投气,不知该如何称呼?”
泽儿想了想,回握她的手:“我夫君雁离归,在下......”
“我夫人名字最好听,与我同村同姓,名叫雁翾回。”相柳笑着看向两位。
泽儿微微红了小脸,扬声道:“你可专心些,莫要偷听我们女子说悄悄话。”
相柳歪着脑袋,指指那孩子:“你们看!”
阿念和泽儿才注意到鲧这孩子,已在学习如何打水漂了。相柳偶尔指点一番,又扶着鲧的手臂,教他站姿和角度把控。
“真好,终于有人和鲧玩耍,这山上没有年龄相仿的孩子,他更是孤单。”阿念轻叹。
泽儿提议:“若山上有温顺的动物,也可拿来与鲧相伴。如小兔子,小狗都可以。”
阿念摇了摇头,叹道:“我也曾试过,可惜那兔子没几日便被他拧断了脚,然后还一个劲地赶它走。”
泽儿心里打鼓:难道这孩子真的心有怨恨?否则为何对这小动物出气?不过还好,并未下死手,看来只要打开心结耐心引导,应该没有问题。
到了第二日,鲧在相柳的指导下,已可打出十个水漂,只是他的话并不多,失败后仍很倔强,相柳便强制让他放下手中的石子,牵着鲧的手,轻轻踏在海上。
那孩子果然喜欢水,手中提了灵力去玩,可惜灵力低微,变不出什么花样。
相柳看他喜欢,就变了许多动物给他,一会是小老虎,一会是狮子,一会是鲨鱼,一会飞鸟......
“教我!”鲧突然吐出两个字,倒把一群大人惊在原地,他小小的年纪,这两字说得却很认真,沉着。没有大喜的兴奋,没有趾高气扬的命令,只带着点点期盼。
他一双大眼,黑白分明地看着相柳,又重复了一遍:“教我!”
阿念屏住呼吸,一声也不敢吭!泽儿也静静地看着,只见相柳蹲下身来,望着鲧的眼睛:“真要学?”
鲧低下头又不说话,相柳并没有继续追问,只说道:“教你可以,但要先练灵力,有了灵力才能随心所欲。你灵力不足,与你身子有关,不吃药,这身子可好不了!吃不吃药?你自已决定,等你灵力慢慢强大,我便每日教你一个动物!”
那孩子沉默了半晌,转过头来看向阿念,最后靠近他的母亲,牵住阿念的手回五神山上。
待母子离去,相柳与泽儿背靠着背坐在岩石上,看潮起潮落,听风的声音。
“你今天做得很好!”泽儿脑袋搭在他肩上。
相柳轻笑:“好吗?我怎么觉得搞砸了一样?”
“你成功地吸引了鲧的注意力,你让他说了两次‘教我’。我看阿念的表情,应该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难道这还不算成功吗?”泽儿把下巴放在他的肩头,双眼笑看相柳,“这孩子看着反应慢,但心里特别清醒,他不会立即做下决定,性格谨慎,我们无须着急。”
相柳轻抚她的眉眼,笑着点头:“听泽儿这么一说,我倒又有了信心。”
“我相信你以后会是个好父亲。”泽儿双手环上他的腰身,“你说我们生几个好?”
“泽儿真身与九天玄母天尊一般,据说当年她一胎生十个。”相柳抬起她的小脸,“我们生十二个好不好?”
“十二个?”泽儿一听身子立即坐正,“你,你说的玩笑吧?”
相柳大手抚在她的腰身,用力往前一带,泽儿便扑进他的怀里,她小脸瞬时通红,结巴道:“真,真的要,生,生十二个?”
相柳乐得嘴角咧开,瞬时又压住笑意,认真地看着泽儿:“嗯,就生十二个,一胎生完,往后不叫你受那么多苦。带不过来,便送到九重天去,再给玉山送两个。这样,早早生完,早早恢复身子。”
“还,还一胎生完?”泽儿紧张起来,“不是你生,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相柳笑道:“我倒想为泽儿分担,但此事确实帮不上忙。等泽儿生产时,为夫必定不会站着!”
“你——”泽儿气得直拿拳头打他,这玉手打在相柳身上,就像挠痒痒一般,惹得他心猿意马。
“我们回寝殿,随泽儿怎么打!”他含住她的唇瓣,轻轻诱惑,“你每日打我,我才好找借口吃了你!”
泽儿红了脸,低声道:“你真是不害臊!”
相柳轻笑,低头去寻她的唇:“谁叫泽儿太诱人?我现在就想吃了你……”
被他吻得心里也动了欲念,什么时候回到了宫里,被相柳褪去衣衫?泽儿都不知道。她还能怎么办?只能环上他,与之纠缠……
傍晚时分,阿念又带了孩子到海边玩耍,两个女子坐在海边看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铺满整个海面,微风轻轻拂过,波光粼粼闪得人睁不开眼。
鲧还是玩扔水漂,也不和相柳说话。相柳并不在意,捡起石子与他比试。鲧不看他,只玩自已的,相柳偶尔假装输个一次两次,那孩子的眼角便悄悄弯起。
“始终是个孩子,鲧有人陪伴,心情也比往日好了许多。”阿念抬头示意泽儿,“你看他压着笑意,心里可喜欢得紧。”
“母爱再好,孩子也需要父亲的陪伴。不知鲧一年之中,能有多少时日与他父亲一起?”泽儿问。
阿念面上闪过一阵失落:“一年之中,约莫有一月时间可以父子相聚。哪怕相聚时,也总有忙不完的事,因此真正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他父亲来时,鲧的话虽没有,但情绪稳定,可等离开,他就焦躁不安,脾气很大,需半月方恢复平静。”
“你夫妻可有在孩子面前争执过?”泽儿嘱咐,“无论什么事,切莫在孩子面前吵闹。”
阿念不好意思笑笑:“生下孩子的头些年,每当他父亲要离去的时候,我脾气都不受控制,忍不住和他闹。闹了几十年后,也闹够了,觉得无趣,便也懒得说了,他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只要他来看看孩子,我便心满意足。鲧确实也听过我们争吵,不过这近二十年没有。”
“这便是鲧的命......”阿念双目涌上泪水,直看得泽儿心疼。
她轻轻递过手帕,宽慰:“放心吧,鲧会好起来的。或者你们夫妻再生几个,多些孩子陪着,他自然开朗起来。”
阿念脸上一滞,随后摇头:“我倒可以去亲戚家里,接几个孩子和他们母亲过来一起住,这样也算有人陪伴鲧一同长大。翾回,往后你们夫妻有了孩子,无论什么事也不要分开,鲧就是最好的例子。”
泽儿想起相柳说要生十二个孩子的事,瞬间只觉头大,相柳转过脸看她,传过心声:泽儿,我只想和你生许许多多的孩子,我要你永远也别想离开我一步!
她与他四目相对,小脸微微一红,传过声去:你就会用好话来哄我!
“翾回你看,鲧的水漂越打越远!”阿念高兴地拍手,那孩子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又接连扔了好几粒石子。
相柳见他有进步,便问:“鲧今日进步很大,那我便奖励变一只动物,你想要什么?老虎?狮子?”
那孩子听有奖励,两只小手紧紧拧在一起,低头不语,夕阳照在他脸上,泛起浮光,像一幅童画,静谧而美好!
相柳也不催他,耐心地等着,泽儿与阿念四手相执,心怦怦直跳,到底鲧会不会开口说出自已所想?谁也料不到,可谁都在渴望!
终于过了一炷香时间,鲧小声开口:“我要老虎!”
他终于说了一整句话,从未有过!
阿念泪流满面,泽儿也双目湿润,那些婢女和侍卫张着大嘴,只觉不可思议!
泽儿传过声去给相柳:夫君真了不起!
听了的人得意一笑,提了灵力朝大海施法,可这次却不是小小的老虎!相柳调动大海,在半空施个法术,一个有成人大小的透明水老虎便缓缓立在海面,发出阵阵咆哮!
鲧并不害怕,他睁大了眼一直紧盯这威猛的老虎,不想鲧竟又开口:“过来,摸!”
阿念紧紧地抓住泽儿的手,一动也不敢动,只听相柳问道:“什么?我听不清!”
鲧此时已兴奋到极点,他朝着那老虎招了招手,大声喊道:“老虎过来,摸!”
阿念哭倒在泽儿怀里,一众婢女也默默流泪,有些侍卫也忍不住双眼通红。
一个母亲这么些年来的所有委屈和苦楚,此时倾盆而下,泽儿也泪流满面,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任阿念尽情地宣泄,可是这个母亲浑身颤抖,却选择默默呜咽,生怕惊吓到孩子!
那水老虎在相柳的操弄下,一步一步朝着孩子前进,鲧伸出小手,等待着这庞然大物,只见那老虎走到孩子跟前,又慢慢趴下,嚎叫了几声后,则安静地任鲧抚摸。
孩子脸上平和,仿佛天生就与水有不解之缘,老虎在他的抚摸下,一会点头,一会又打个滚。
相柳心中惊奇,他并没有配合鲧对老虎做出这些变化,而是孩子自已提了灵力随心意变幻。大约玩了半炷香时间,老虎终于融入大海,消失不见。
本以为他会失望哭闹,却没想到鲧和老虎挥了挥手,又说了声:“再见!”
今日的奇迹太多,阿念先前的泪水如果说是苦尽甘来,那么此时要说喜极而泣。
她抹干泪痕,朝着相柳和泽儿说道:“谢谢你们,谢谢!”
相柳与泽儿相视一笑,对着阿念也点头回礼。
鲧双目明亮,看看相柳又看看阿念,最后只身跑到母亲跟前,牵住她的手,对着相柳的方向,轻轻说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