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丰隆从白于山回去后,心里一直没底,他不敢肯定神医会不会理这档子事,但是他却要去救这对夫妻!不为别的,只为与苍玄换个条件。
如今馨悦心里只有伯称,对于苍玄有什么女人,已经毫不在乎,他要娶谁也不重要。只要能保住她的后位,只要伯称可以健康长大,她别无所求,这就是馨悦最后的骄傲!
丰隆知道小夭对于苍玄的重要性,若能把她送到他面前,这无疑又是一件大功,莫说赤水族往后如何,至少不会渐渐落幕!
于是他回去之后,便召集了大批精卫,趁着夜色藏在小夭二人被关押的附近,只待合适的时机就动手。
虽说有泽儿劝解,但相柳还是认真思考了一番,才决定去看一看。不为别的,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普通朋友的不忍,何况他也想去探探这赤水丰隆到底玩的什么花招,又想对泽儿用什么心机?
他换了夜行衣,泽儿叹道:“相柳,就凭涂山璟对你下的那三道追杀令,他今日若是死,也不值得可怜。”她的眼睛微微泛红,唇边露出一丝矛盾,“可我若阻止你去,万一发生什么……”
相柳轻哼:“涂山璟也就那点能耐,他还能做什么?百年前如此,百年后如此。莫说我吃了你的仙丹有不死之身,就算没有,我也不会怕他半分。泽儿,不要担心。他?我还不放在眼里!你是医者,天生慈悲,对万物皆是一心。你若因为涂山璟要杀我而阻止,那也不是你!”他在泽儿唇上轻轻一吻,宽慰道,“放心,我得你三粒仙丹,灵力与之前相比,早天上地下。泽儿,请继续保持你的本心,不用矛盾,不用纠结,这世上最难得,便是一直坚守内心的人,我希望你不要因我而改变,做你自已就好。”
泽儿终于释怀,叮嘱道:“你见机行事,适可而止。”
相柳揉揉她的脑袋,在她额心一吻:“等我回来!”
“嗯。快去快回。”
看着相柳消失在眼前,泽儿轻轻叹一口气,她问自已,若时光倒流,自已还会不会做那些事?
她的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她当时并不知道相柳的想法,她依然希望他有情人终成眷属,就如同在不周山天池一般,泽儿知错,但绝不后悔!
新的因果已经出现,她能做的便是坦然面对,无论结果,都保持一颗不偏不倚的心!遵循规律,方合乎正道。
相柳赶到时,才发现这里是一处废弃宅子,外面有高高的围墙遮挡,黑漆漆一片。
而赤水丰隆带了好些高手守在附近,相柳只能隐身一旁,随机应变。他心里嗤笑:果然这赤水丰隆,目的不纯!
丰隆本想等到子时救人,哪知子时前却来了三十几个灵力高手,和两个老熟人,一个是申氏遗孤申念祖,另一个是晋氏晋长庚。
他们进了高高的围墙,随后便消失无踪。相柳也跟在后面进了宅子,原来里面有个地下暗道,其中还有几间地牢。
丰隆下令让其他人守在外面等消息,自已则领了两个侍卫进入宅子。
下了暗道,便有星星点点的烛光,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又转了两个弯,才看到守在地牢两边的高手。
相柳没有继续前进,施了个法术透过石墙观察里面的情况,哪里知道才没多久,身后便跟来了赤水丰隆和他的侍卫。
赤水丰隆还是有些实力的,发现隐在黑暗之中的神医夫君,便凑了过去,用眼神和相柳打了个招呼,仿佛在说,就知道你们会来!
相柳睨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
二人各看各的,只见申念祖和晋长庚只身进入关押小夭的那间地牢,然后解了她脸上的面巾。
从被抓来到睁眼,小夭已经有好几个时辰处在黑暗之中,如今突然见光,倒有些睁不开眼。可是她还不能说话,还被绑在柱子上,只能听,只能看。
申念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笑得十分阴险:“西陵玖瑶,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她睁大了眼,努力地想要看清二人,可是却记不起他们是谁。
小夭嘴里一直唔唔不停,申念祖看她这副模样,笑得猖狂:“你肯定记不得我们。没关系,我们记得你就行。”
他从袖中掏出一把煞气四溢的短刃,然后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散灵刃,只要把它插入你的心脏,你的灵力就会慢慢消散,一个时辰后便会灰飞烟灭,你说刺不刺激?”
晋长庚冷冷地看着小夭,说道:“这是我们对待一个女子的最后仁慈,比起你父亲做下的那些事,我们善良太多!但是血债血偿,你必须死!”
小夭眼中惊恐,大声呼叫,可惜还是只有唔唔的声音,她不停地摇头,泪水夺眶而出!
“怕了?不用怕,很快!”晋长庚眼含仇恨,嘴角狞笑。
她的眼泪让他们感到舒心,申念祖慢慢举起散灵刃,小夭见此,疯狂地摇头,拼命地想要逃跑,可是她的手脚都被绑得紧紧,毫无反抗之力。
赤水丰隆看事态紧急,只想马上救人,却被相柳按住,他摇摇头,传声给丰隆:她有不死之身,何不等他们以为报了仇,再去救人?
丰隆被他的话震惊在原地,看来神医不仅救了自已,还救过西陵玖瑶?他虽不敢肯定,但既然九天龙这么说了,或许就是神医的意思?赤水丰隆想想,也只好静观其变。
小夭绝望地闭上眼睛,她还没有活够,她还要和涂山璟恩爱千年万年,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已?为什么让她在最幸福的阶段,又迎来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散灵刃猝不及防地插入她的心脏,小夭顿觉呼吸一滞,整个人仿佛开始凝固,灵力随着刀尖缓缓外溢......
两个男人一个疯狂大笑,一个却没有半分喜悦,亲人不再回来,是他永远的痛!
“就这样死去,还是太便宜了蚩尤的女儿!”晋长庚在牢中不停地来回走动,“我们从小无父无母,兄弟姐妹、舅舅、伯伯、表哥、表妹,表弟全死在蚩尤刀下,如今他的女儿,不配这样的死法!我不仅要她慢慢感受死神的降临,还要她体会与爱人反目的痛苦......”
他突然解了她的禁语,可惜小夭此时已痛到无力说话,只觉身子渐渐虚软,四肢无力,头晕目眩,仿佛几百年前被九尾狐妖抓住一样,那么渺小和无助……
申念祖来了兴致:“你想让她怎么痛苦?”
晋长庚轻轻一笑,看着小夭说道:“据我们的情报,你夫妻二人这百年来恩爱无比,在清水镇逍遥自在,本来我们多方查探也找不到你们,可惜啊,可惜......”
“原来你要说这事?也好,让她死个明白。”申念祖觉得这主意不错,便安心坐到旁边的椅上。
小夭微微抬起头来,这两人看起来并不想她这么简单地死掉。
“你们隐了容貌,我们起先也找不到,便只能盯着与涂山璟有交情的几个。可是他归隐之后,却不安分,连发了几份消息出去,我们从这一来一回之中,便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你们藏身的地点。”
“你知道他发了什么消息出去吗?”申念祖笑问,“你肯定想不到。”
晋长庚看她无力地睁着眼,含笑继续:“你的好夫君,所有的消息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人帮他杀掉九头蛇妖!”
小夭心中大惊,脱口而出:“不……可能!”
二人大笑不止,像看小丑似的看着她。
相柳和丰隆在石墙之外,听着看着,都感出乎意料,原来他们是因为这事才露了行踪。
“长庚,你看她还不相信!”
“当年你和赤水丰隆成婚,防风邶来抢亲,大荒都知道你二人那点情意,可没想到的是,这防风邶居然就是相柳。虽不知他如何死而复生,但情敌重现,涂山族长当然怕你再被那九头蛇妖抢走,若不是对他下了杀心,我们也不能顺藤摸瓜,确定你们藏在清水镇。这样说来,我们还要谢谢涂山璟!”
“你胡说……璟才不是这样的人!”小夭不信,这百来年他们明明恩爱有加,她的心思都在璟身上,小夭不信他感受不到自已的心,已经慢慢向他偏移。
若说往日心里还有相柳,可自从在辰荣军营说清楚后,小夭便决定要向涂山璟敞开心扉,而且她也做到了,她越来越爱他不是吗?若他能感受到自已的爱,又怎会再去杀相柳?
她绝不相信!
“不信是吗?我会让你相信的。”晋长庚笑道,“他一共传过消息给三个人,一个是离戎昶,请他看在往日情分上,杀了九头妖;二是赤水丰隆,因为当年丰隆就死在九命相柳箭下,可惜不知为何,赤水氏一直未有动静,所以涂山璟后面只和离戎昶每二十年联系一回;三是蓐收,当年是蓐收带兵围攻相柳,若他死而复生,蓐收难逃责任,涂山璟利用了人心,蓐收果然私下派人去查,只是百年过去,他们都还没有找到九头蛇妖。”
“这些,你都可以亲自问问涂山璟,当然不是现在,等你快要死的时候,我会让你们夫妻见上最后一面......”
时间慢慢过去,二人静静地看着她灵力一点点外露,丰隆忍不住传过声给相柳:“这样真的不会死吗?”
相柳只斜了他一眼,并不回应。
丰隆看他如此淡定,便也放下心来,继续等着。此人若是死了,他没有损失,此人若是侥幸不死,他便在最后一刻抢先救人,也算西陵玖瑶还有些用处。
地牢里满是粉色荧光,这些都是小夭的灵力,她本来灵力低微,随着时间的推移,更觉得自已与死神的距离越来越近!
那两人看她就快要和阎王见面,申念祖问道:“要不就此时吧?否则她一会死了,你想要的效果便没有了!”
“好!”
二人从其他牢房押了涂山璟过来,取下他的面巾,解了他身上的禁制后,申念祖和晋长庚便准备退出:“你们夫妻好好聊聊,我们不便打扰,等西陵玖瑶死透了,我俩再来给你二人收尸。”
涂山璟一睁眼便看到小夭的惨相,他顾不得申念祖和晋长庚,立马施法解了小夭身上的绳索!
“小夭......”他泪流满面,“我来晚了!”
“涂山璟,刚才忘了告诉你,你夫人时间不多了,有话快说吧!”
两人大笑着走出牢房,对着外面的侍卫做了个手势:“等他们说完,一个不留。”
“是!”
只是申念祖和晋长庚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才走出宅子,便被一群黑衣人捆了起来!
小夭软软地躺在涂山璟怀里,奄奄一息。
“我马上给你渡过灵力!”涂山璟抬手就把灵力输送给小夭,可是却被她阻止。
“你看......这屋子里都是我的灵力。”小夭双目含泪,轻抚他的脸颊,“璟,这是散灵刃,有多少灵力……都不够......”
“小夭,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马上救你出去?”他慌慌张张要抱她逃走。
小夭摇摇头:“外面都是高手,你带着我走不了......”
“那我要怎么救你?小夭......”他好绝望。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好,你问,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涂山璟把小夭紧紧抱在怀里,好像那年在梅林一样,绝望和无助。
小夭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水,问道:“你是不是发了消息给三个人,让他们杀相柳?”
涂山璟从未想过此事,会有她知道的一日,此刻小夭这样问,他倒不知怎么开口。
他的沉默告诉了她答案。
“为什么要杀他?”小夭泪流满面。
涂山璟看小夭如此痛苦,自已也心如刀绞!果然,在她心里,那人才最重要,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在小夭心里,从未改变!
“不错,是我叫了人杀他!”涂山璟脱口而出,沉寂多年的妒忌和愤怒,又再燃起!
小夭无法承受这样的结果,难道这些年他们夫妻之情都是假的吗?难道他对自已没有一丝信任吗?
“为什么?”她哭喊着,泪水缓缓而下,“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你心里一直有他,此人不除,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我,然后重新回到他身边……”既然要说,今日便把话说清楚,大不了,他涂山璟以死谢罪!
她气得伸手打他,可是那软绵绵的小手打在他的身上,比杀了他还令人痛苦。
“我对你的心,你还不了解吗?”她哭着问,“这些年的夫妻之情都是假的吗?”
涂山璟抓住她的手,眼神狠厉:“你的心,我原以为我很了解,可是后来才发现,我都是错的!”
“哪里错了?”她睁着一双大眼,无辜地看着涂山璟。
“那年我们从辰荣军营回来,当夜你主动问我想不想要你?我欣喜若狂,以为你从此把他放下,可是缠绵过后,你在梦中喊的人还是他......小夭,你以为你爱我,可是你心里爱的还是他!”
相柳和赤水丰隆两人,一个像看戏,一个心中五味杂陈!
“不是你想的那样......”小夭无力地解释,“璟,我爱的是你!”
涂山璟像听了个笑话,大声问道:“你若爱的是我,又怎会与他有了夫妻之实?”
“而你在与我行了夫妻之礼后,梦中难道不应该喊的是我吗?为何还喊着他的名字?”
赤水丰隆捂嘴偷笑,而相柳则惊在原地!他紧紧握住拳头,没想到自已当日救人之举,会在今日让小夭如此难堪。他想上前去给涂山璟一个耳光,想打得他满地找牙,可是他知道,自已不出现,才是对他们最好的祝福,无论什么原因。
小夭羞愧难当,却不得不解释:“璟,不是你想的那样......相柳是用情蛊救我......他是在救我......”
涂山璟疯了似的发狂大笑,脸上却满是泪水:“我只听说过情蛊同生共死,却不知道还要以同房的方式救命,若非你们二人有情,这情蛊又如何种得下?如何能救命?你分明忘不了与他的床笫之欢,所以才会在与我恩爱之后,喊他的名字!”
他说得痛快,也说得绝望!
小夭再想解释,却没了力气:“璟......好好活下去......”
涂山璟回过神来,看着小夭渐渐昏迷的模样,意识到眼前的爱人,即将离自已而去……他的生命,此刻也仿佛,要随着小夭生命的结束而结束……涂山璟生无可恋,神色涣散,开始疯疯癫癫,直看得相柳和赤水丰隆忍不住叹息。在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他猛地抽出小夭胸前的短刃,一把插进自已的心口,最后嘴角含笑说道:“小夭……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