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调息,相柳又恢复全部功力,他信心十足,倒是七宿心里打鼓。
天将的问话不再让大家期待,因为心里都知道答案不会改变。因此,相柳直接持刀上岸等待对手。
今日虽没有毛球的陪伴,但泽儿没有一丁点的担忧,她只是心疼,心疼他那些伤痛接连而至,从相柳来天池之日起,就未有停歇过……而她却无法为他分担,只能看他好了旧伤换新伤,这是泽儿心底的痛,她不知要用几生几世,才能还清他的这份情?
相柳看了对手的站位,发现今日不是三下四上,却改成了两人在前,三人在中,两人在后的战队。
他曾打伤的两位刚好站在最后面。
相柳扬声喊道:“尾宿、亢宿二位神君,今日怎么躲到兄弟身后去了?这么怕九命相柳?”他轻笑两声摇摇头,又接着道,“各位还真是看得起相某,不过我这柄长刀确实有些来历,是玉山王母赠予泽儿的护身法器。还有哪位神君想试试的?今日一并——”
他话还未说完,长刀已经脱手飞出,直朝最前方的心宿、氐宿而去。
相柳飞身在后,提足灵力,金刀却只围着心宿转了一圈,划破了对方长衫便又回到他的手中!
大家都还未看清,相柳已左手掐住心宿脖子,右手持刀抵在他的胸口。
相柳轻笑一声,边说边后退:“小心!一定要小心!昨日打得太用力,今日手有些抖。其他几位星君千万不要吓唬我,否则一个不注意,他要是死在我的长刀下,这个责任,要你们自已担!”
心宿万万没想到相柳如此狡诈,又如此快速。喉咙被他用力掐住,长刀又闪得晃眼,只能一步步跟着他后退到池边。
其他星君不敢妄动,也只能小心翼翼,一步步上前。
“你想怎样?相柳你若杀了他,你也逃不了!”氐宿劝道。
相柳嗤笑,摇摇头:“我对杀你们没兴趣。但我有泽儿,所以知道你们弱点。各位星君以为把亢宿星君藏到后面就安全无虞?是不是太低估了手足之情?你们任何一人,都可能成为相柳牵制他人的杀手锏!不过——”
他看向心宿,慢慢说道:“在下知道,各位也是听命行事,相柳不会把账记到大家头上。我只想安安静静陪伴泽儿至刑满释放。但是,如果大家纠缠不休,相柳不惹事,也绝不怕事!各位倒不如想想,往后几十年,我们该如何双赢?”
心宿涨红了脸:“凭什么听你的?”
相柳嘴角涌上一抹邪笑,长刀在他眼前晃了晃:“阁下,认为呢?”
氐宿看着相柳说道:“你不要伤他,我们需要时间考虑!”
“好,你们可以考虑,告诉我一个两全的办法。”相柳定住心宿,以刀背把他拍倒在脚边,最后长刀指着脚下的人,“你们最好快点,我的耐心不多。今夜子时,我要听到结果!”
“这个时间太短,不够!”氐宿争辩。
相柳看一眼心宿,冷冷道:“那他的命呢?要长要短?”
“好!”
如此,相柳在池边设一道结界,把两方隔绝起来。
济泽在池底看得一清二楚,不禁想起相柳的那些过往,他不愧是九命相柳,每一面都那么生动真实,做将军他杀伐果断,做浪子他风流不羁,做人子孝感天下,做爱人深情专一......
泽儿觉得自已像寻到了一块宝藏,她要小心地把他呵护在自已生命里,无论往后要历经多少坎坷,她都不愿放弃,一定会完成与相柳的约定,一生一世一双人!
今日这一场战斗,可以说是刚开始便已结束,相柳虽无半点损伤,却也小心谨慎。但他的心总算好过一些,每日满身伤痕落在泽儿面前,相柳总是心怀愧疚,那日泽儿胸前血淋淋的样子,如今一闭眼还是会刺痛他的心口。
他是个男子尚且觉得疼痛难忍,何况是泽儿这样一个小小女子?相柳只愿自已能一日强过一日,再不让她担忧。
到了子时,氐宿六人终于商量好,准备与相柳谈下交易。
“阁下请说。”相柳在结界之内,并未出来。
氐宿开门见山:“我们七人只是听令办事,与相柳并无仇怨。这事不能办得太难看,如若我们回去,势必会派下更难缠的对手,恐怕这也不是你们想要的。不如这样,每日午时天将问过话后,我们......轮番与你切磋,点到即止。”
相柳轻笑摇摇头:“怎么一点亏也不想吃?想车轮战,耗费在下的体力,然后都休息好了,再把我一网打尽?”
“阁下多虑了!我等看阁下虽是妖身,却灵力不凡,只想借此提升修为,精进一二。”
“哼!不如让在下讲讲自已的想法!”相柳用刀背拍拍心宿的肩膀,“这位星君,辛苦他先陪相柳一段时间,我们每日例行过招,你们可以......三人或四人一起上,一个时辰内无论输赢都点到即止。等哪日我与六位同时过招,打成平手,便会放了这位仁兄!”
“你这是让我们给当你陪练?”尾宿气急。
“不错!”相柳点点头,“你们如果一起上,现在我不是对手。但遇见你们这样的高手,相柳也不想白白错过。各位千万要拿出真本事来,莫要哄骗我。相柳会让泽儿给他喂下些……灵丹妙药,等我们打平那日,自会解了他身上的药效。”
“你!你这不是威胁吗?”角宿抗议。
相柳嗤笑:“人心狡诈,防不胜防。我无意取他性命,你们也不过听令行事。在我还没有十足把握取胜之时,这样的切磋,相柳才敢放心!”
氐宿看向结界之内的心宿,只见他默默点了点头。
氐宿只好答应:“那便这么决定!只是还请阁下,千万保证我兄弟的性命!”
相柳一把提起心宿,对着几人笑笑:“你们可以不信我,也不信泽儿吗?”
说完不等他们反应,相柳已提着心宿没入池底,落在结界三丈之外。
心宿被相柳禁了言,又被定了身,如今到了池底却被相柳藏在水草之中,一动不动,平躺在地,像个木头人,很是滑稽。
“让泽儿久等了!”相柳处理好心宿,便来安抚。
济泽摇摇头,笑道:“无事,等多久都可以。今日你大获全胜,当真是越来越厉害!”
“可是,你刚才说的灵丹妙药......”
相柳伸手捂住她的小嘴,轻轻在她耳边说道:“泽儿不是还剩几粒疗伤丹药吗?我拿一粒喂给他,再给他心口结个阵法,做一个中毒的幌子,吓吓他们!”
泽儿忍不住莞尔一笑,附在他耳边应道:“也只有你能想出此计!”
说罢她取出一粒丹药递给相柳:“给,若改日心宿星君知道了,怕是要被你气死!”
“气他能让泽儿笑,也是他的福气!”
相柳接过丹药,飞身进入水草之间,蹲在心宿身边,静静地看着他片刻,才开口。
“这粒丹药今日就当便宜星君。放心,只要你兄弟信守承诺,解药,迟早都会给你。”相柳捏住他的下颌,把丹药快速扔进心宿嘴里,又使个阵法,对方顿时觉得心口於堵气闷,呼吸不顺。
可碍于有口难言,有掌难出,心宿只能眼睁睁看着相柳闪身离去,被动接受一切。
自此以后,六大星宿果然守信,只不过他们时常变换应战之人,加之有多年默契,又善于总结经验,所以最开始,相柳一个时辰之内十之有五,处在下风。
约莫过了三个月,相柳的赢面便逐渐加大,从五分涨到七分,又过三月,便能与四人打成平手。这样相柳便开始要求,对方五人一起联手,大约过了三年时间,又要求六大星宿一起对战。
可六大星宿一起出手,实力大增,双方悬殊太大,相柳硬是用了整整五年时间,才和他们打成平手。
“阁下目的已经达到,请问什么时候可以放了我兄弟?”氐宿问道,虽然他心里很不愿意承认。
“七宿既然守信,相柳也决不食言。”他大手一挥,心宿便从池底直挺挺地飞了上来。
氐宿把人接住,放平在岸上,问道:“解药?”
相柳嘴角微微上扬,伸手在心宿胸前做个法阵,一声“破”字出口,心宿便呼出一大口气,瞬间手脚灵敏,口舌如初。
相柳抬手行礼:“各位星君兄弟情深,相柳不敢不敬,出此下策,情非得已。当初只拿了泽儿的一粒疗伤灵丹吓唬,而令星君心口於堵气闷的,实则是相柳结的法阵。并无毒药,更无需解药。”
众人听了皆是好气又好笑,而心宿起身后,则恭恭敬敬抱拳行礼:“多谢阁下留情!”
他看向几位兄弟,长叹一声,接着说道,“这些年,你们在岸上对决,而我躺在池底也想了许多。若遇上的是别人,怕我兄弟没有这么好的运气。阁下灵力与法术自不用说,我们以多对少,甘拜下风。”
他继续:“令在下更为深思的是,阁下与小天女的选择,我们几人还为此打过赌约,看来这一年的好酒,是要赔给氐宿和房宿了......”
那两人听了相视一笑,除了好酒以外,他们也想听听相柳的说法。
“哦?”相柳轻笑,他倒是好奇。
几人在崖边围坐一圈,心宿道:“小泽儿在此受罚,九命相柳舍命相陪。我们曾打赌,若在你生死之际,小泽儿会不会向天将言及后悔,曾复活九命相柳?到底是你的性命重要?还是你们的情意重要?”
“可是小泽儿的答案从未改变。难道除了儿女情长,性命不重要吗?亲人的感受不重要吗?”心宿想不通,他作为青龙的心脏,最善于体察人心,为何这次,倒输给了这对小情人?
相柳微微垂头一笑,面上坦荡:“儿女情意、性命、亲人,无一不重要。只是当时相柳固执,宁愿战死,也不愿让泽儿看到我懦弱的一面。”
“若时光倒流,让阁下重来一次,是否会改变选择?我相信泽儿不会因此小看相柳半分,她甚至愿意阁下休养生息,再战不迟。毕竟有命留下,才能来日方长。”心宿不死心又问。
“你们不了解泽儿......她疼惜我,却更懂我尊重我。”相柳看向各位,“几百年前,大战之际,我九命仅剩六条,几十万敌军对我几千残兵,相柳本心灰意冷,是泽儿为我疗伤,让我拿出将军气势,哪怕战死,也当死得壮烈......”
他停顿一瞬,声音感叹:“生死固然重要,但有比生死更为重要之事。生命漫长,若没有辜负做过的选择,短暂又有何妨?这是相柳与泽儿共同的选择。天下父母子女,生来就各担命运责任,无论有苦难言,还是重责在身,离别——是命运的安排,并非心中所选……相柳认为,相聚之时,谦恭孝顺;离别之际,珍重记挂,方不负父母生养之恩。”
“世事哪有全如意?生命之中,到底何为轻?何为重?不知诸君,心间可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