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泽五人离开赤水后,直往东飞。
“天女,我们去哪?”菊儿问道,“方才天女施法,耗费灵力,何不先休息一晚。”
“不累,到了再休息。”济泽提了灵力,“去清水镇。”
从赤水到清水镇要大半日的时间,到的时候已经子时,五人在镇上找了家客栈先休息。
本来镇子不大,客栈也就一两家,客人不多,房间也不多。一时要了五间上房,倒让客栈值班的小二感觉喜从天降。
济泽累了,只匆匆看了眼,便上楼休息。
第二日到午时,济泽方醒。清水镇的天气很好,这家客栈还有个后院,院中有几间厢房。济泽从窗户朝下看去,院中摆着两张躺椅,其中一张椅上躺着一个男人,正闭目晒着太阳。
那人背对着济泽,她看不清此人的脸,只觉这人又高又瘦,呼吸微弱。
敲门声响,打断济泽的思绪:“进来。”
四个丫头,依次进门。济泽转过身坐在榻上:“昨夜太晚,没有仔细看这镇子。以前辰荣军在时,我也只是在半空中得见,从未下来行走。”
梅儿说道:“天女要找的那人,我们几人都未曾见过,即归隐怕也藏了身份,不知要如何才能找到?”
“西陵玖瑶是神族,涂山璟是九尾狐。他们的相貌我都知晓。”济泽玉手一拂,几人眼前已出现一男一女的模样。
菊儿轻哼:“王姬也不过如此!”
济泽睨她一眼:“她与你、与我无仇,说话理当委婉。这样的姿容虽比不上九重天仙子,但在大荒,也算佼佼者。”
菊儿闭嘴,梅儿问道:“二郎神君的三眼神器,可还在天女这里。”
济泽摇摇头:“神君神器不可离身,我回玉山前,他早收回去了。不过倒教给了我圆光术,不仅我能看破对方真身,只要在我施法时,你们意念与我一致,也能看透对方。”
几人只觉神奇,兰儿叹道:“如今知道她的模样,又有了圆光术,倒好奇起来,她与涂山公子过得怎样?”
“天女......若她与涂山公子过得很好,那相柳复生,你还会放手吗?”菊儿担心地问道。
济泽看了看胸口,无奈地笑笑:“傻丫头,这事,岂是我不放手,就能成真的?无论西陵玖瑶与涂山公子如何,最重要的是相柳心里还有没有她,如果有她,哪怕不在一起,我也进不了他的心。”
“你们不用替我惋惜,各人有各命,也许老天让我遇见相柳,就是在考验我,能否渡过情关。”她抚上心口,“情关与人无关,只与我的心有关。因此,你们不用因为我没有得偿所愿,便把恨意加在西陵玖瑶和相柳身上,可记住了?”
“是。”
“此处是什么客栈?昨夜太累,都没有注意。”济泽问。
兰儿轻笑:“这客栈老板取名真是草率,这样的客栈名,我还是头一回见,叫‘六七客栈’,怎么不叫‘八九客栈’?”
济泽被她逗笑:“我刚才见客栈有个后院,可能是老板住的。”她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往下看,“那男子极瘦,气虚体弱。”
菊儿走到济泽身边往下一看,点点头:“像是受过重伤。”
她才说完,又见院中出来一个妇人,这妇人在头顶盘了个发髻,从上往下看,只觉这人长得清秀白净。
妇人手中拿了条毯子轻轻盖在那男子身上,只听得那男子说道:“忙完了?”
她点点头,摸着他的秀发说道:“今日天气不错,一会,我帮你洗头好不好?”
济泽与菊儿相视一眼,只听菊儿叹道:“没想到,这男人如此好福气,有这么好的娘子。”
两人又听那男子说:“好。你每次帮我洗,头上都有一股淡淡的木槿花香。”
那妇人垂下双眉,并不言语,男子握住她的手:“夫人,木槿花......的味道,我也十分喜欢。这么多年,它就像我的老朋友......”
妇人嘴角终于涌出一抹笑意,紧紧握住他的手:“我一直以为,你讨厌它,只是从来不说。”
男子摸摸她的额发,轻轻叹了口气:“你多虑了,余生能与夫人共度,我已无憾。只是没想到,历经两次,我的身子如今已大不如前,只怕辜负了夫人,不能伴你长长久久。往后余生,你该如何是好?”
“你莫要胡说。我一定会医治好你。”她落下泪来,轻轻抱住他。
那男子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后背:“小夭,等我们在此处住腻了,便回小月顶吧?”
“不,我不回去。若治不好你的身子,我便去抓几只海妖,取了妖丹给你补补。”她像个孩子,哭倒在他怀里。
男子摸摸她的头发,轻轻地安抚。只是前厅有人喊叫,这妇人不得不起身,抹了泪水离去。
济泽心里一惊:小夭......可是相柳心中的小夭?
济泽转身坐在榻上,沉思了好久,最后回过神来:“我们下楼。”
“是。”
几人到一楼厅里,济泽朝着柜台小二说道:“劳烦店家准备些酒菜。”
小二看几位样貌虽然普通,但都是身穿锦衣的小姐和丫头,便高高兴兴应了一声:“几位先厅中寻个位子,我们店里只有烤肉和馍饼,是老板娘亲自烧烤,味道一绝。还有就是桑葚酒和青梅酒。”
济泽心里一沉,又恢复平静:“好,我们五个人,请小哥看着准备吧!”
济泽心怦怦直跳,她不知自已慌些什么,不禁在心里问自已:济泽啊,若真是那人,你打算怎么办?
她看着四个丫头,传出秘音:“一会酒肉上桌,梅儿找个由头,让老板娘出来见上一面。”
“小姐?”
“待她过来,你只管引她说话,我施个圆光术,你们都看看,到底是不是要找的那人。”
几人大惊,梅儿传音:“这么巧?”
“我只是有些怀疑,还未敢肯定。”济泽回道。
厅里除济泽她们,不过两三桌客人,都是客栈里的住户。
梅儿叫道:“小二,怎么也不知道上些茶水?”
那小二去了后厨,迟迟不来。店里另外两桌早些下来的,已经在吃,因此也无人招呼。
这个客栈像是刚开不久,东西很少。厅里除四五张桌子板凳,三四缸酒坛子,一个柜台外,就没有什么了。
梅儿见无人应答,起身跑到后厨门口又叫一遍:“小二,上些茶水。”
片刻后,从后院出来一人,却不是小二。
济泽侧目观察,正是之前后院里躺着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抬手行礼,从柜台上提了一壶茶水和几个茶杯过来:“让各位久等。”
“那小二怎么回事,一去不回?”梅儿问道。
男人十分清雅,身若修竹,只是脸色不好,气血不足。
“内子一人在后厨忙碌,怕耽误了各位,想是让他在里间帮忙了。思虑不周,还请各位谅解。在下应该早些出来,为客官倒茶奉水。”他说话有气无力。
济泽在桌底悄悄使了圆光术,这男子慢慢显出真容,果然是与相柳在清水镇,见过面的涂山璟,可是他身后,只现出两条狐狸尾巴虚影,济泽不禁在心里嘀咕:涂山族长是九尾狐,而他却不是,到底是真是假?看来要等验过那老板娘才行。
梅儿接过茶水:“好,多谢,我们自已来吧!”
男子点点头,又慢慢走回后院。
几人喝着茶水,等了一炷香时间,店小二终于把烤肉和馍饼都端了上来。
“请问各位是喝桑葚酒还是青梅酒?”小二问道。
“都各打一斤。”
“好嘞。”
五张饼,一人一张。两盘烤肉,梅儿细细切了放在济泽碗里,其他丫头才各自动起手来。
济泽夹了一块塞到嘴里,轻轻道:“果然很香。”
她嘴角一抹苦笑,不禁想起防风邶与王姬游玩大荒,在街边吃烤肉的事。
可是她咬一口饼,却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这怎么回事?”济泽看向梅儿,示意手中又黄又白的饼子。
几人见她如此,也都自已咬了一口,全吐了出来。
“难吃。”梅儿对着小二喊道,“你过来。”
那小二见喊,打酒的速度更快了一些:“马上,马上。”
他端着一瓶桑葚酒,一瓶青梅酒,小心地放在桌上,问道:“客官有何事?”
“这饼子,可也是你们老板娘自已烤的?”梅儿问。
“是。”小二不好意思点点头,“这饼子里面的芯子才好吃,外面是难嚼了些。”
菊儿气不打一处来:“若只吃里芯,外面不吃,岂不浪费粮食?”
小二尴尬地笑笑,小声道:“不好意思,我们老板娘就喜欢只吃里芯。”
“既如此,请小二叫老板娘出来一见。”梅儿拍拍菊儿。
“客官,说实话,你们也不是第一个出声抗议的,我们虽是新店,但老板娘还从未听过谁的,叫了也不管用。这烤饼的技术,一两日也改进不了。”
“你只管去叫,不用解释。”梅儿坚持。
“好,好。”那小二摇摇头,便跑到后厨去了。
五人相视一眼,济泽给梅儿又递个眼色,两人点头示意,只等老板娘前来。
“客气些。”济泽嘱咐。
“是。”
片刻后,那老板娘终于与小二一同从后厨出来。
小二退到柜台,老板娘尴尬一笑:“听小二说,几位姑娘吃不惯这饼子?”
梅儿看了看济泽,又看向老板娘,指着桌上的饼子说道:“老板娘,我们并不挑食,可也实在难嚼。”
“不瞒各位,这饼子,也是我现学的。我学的那家也是这般,外层皮厚难嚼,就里芯柔软。不过若细细嚼起,还是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很是回味。”
此时这老板娘与之前在后院哭得楚楚可怜的女子,判若两人。济泽在桌下提了灵力施个法术,只见她脸上慢慢显现真容。
几人大惊,又暗自压下心绪,命运就是这么巧,西陵玖瑶果然回到清水镇,还开了间客栈。
济泽轻咳一声,示意梅儿,等梅儿禁了声,她说道:“老板娘有所不知,我是个医者。这馍饼太硬,对上脘并无好处。哪怕爱吃也不能多吃。”
“姑娘原来是个医者,说得的确有理。”她嘿嘿一笑,又问,“不知各位从哪里来?以前从未在清水镇见过。”老板娘很是热情。
“我们从东海木棉岛来,到清水镇寻亲。可是寻了整整一日,也没寻到。”济泽声音低落。
“我在清水镇也认识一些朋友,不如姑娘说一说你那亲人的名字样貌,我请人帮你打听。”老板娘见她们不再纠缠膜饼之事,立马转了话头。
“是我表哥与舅舅。他们本在中原居住,但因与人起了争执,便传信与我母亲,说要移居此地。母亲还在病中,又担心他们,便让我来看看。如今只怕还未到清水镇。”
老板娘点点头:“原来如此,清水镇原是三不管地带,如今大荒一统,这里也算安宁。百姓中人、神、妖皆有。只要肯干,做什么都能养活自已。”
济泽也点点头:“不知这镇上可有闲置房屋可买,可租?”
“这镇上大半房产均是涂山家的,有专门卖房,租房的铺子,他们若来了,只管去问,房源很多。”
济泽放下心来:“我记挂家中,耽搁不得。若我表哥他们来此,一时租不下合心的,是否能请老板娘从明日起,留出两间上房,直到他们出现并租到房子为止。”
“这......”老板娘有些为难。
济泽手中幻出一方锦盒,递给老板娘:“这次出门着急,身边贵重物品,只有家族仙丹一粒,延年益寿之功效,无论往日受伤多重,只要服下这一粒,便能再多活几万年。”
老板娘打开锦盒,只看到一粒金光闪闪的丹丸,她眼睛瞬时亮了起来:“这也太贵重了,两间上房不值这么多。”
“老板娘若觉得贵重,等我亲戚来后,便多拿些好酒好菜招待他们,上房每日着人打扫干净。”济泽笑笑,“这仙丹不仅延年益寿,身上若有什么隐疾,也是能治好的。”
老板娘小脸微微一红,又问:“不是我不愿帮忙,只是我并不认得姑娘亲人,如何是好?”
“无碍,我传信给他们,让他们到了清水镇先来客栈,届时报我名字即可。我叫济泽,舅舅姓洪。”
她手中幻出一张丝帕,递给老板娘:“届时我会让他拿出同样的信物。这下可放心了?”
老板娘接过手帕,只见上面绣着一条凤头幼龙:“既如此,那就定下来。”
“有劳。”
老板娘想想又问:“若他们不来呢?这丹丸......”
“无论他们来不来,何时来,老板娘只管留着房间。若真不来了,也没关系,此丹作为预订的房钱,因此大可放心服用。今日并无立下字据,全凭一颗心。”济泽宽慰。
老板娘听罢放下心来,也承诺道:“姑娘放心,您交代的事,我一定办好,绝不怠慢。”
“如此便有劳了。”
还不等第二日,济泽五人吃过午饭,便找了由头离开清水镇,老板娘看着那金光闪闪的丹丸,独自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