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4年末,身在伦敦的史密斯教授意外收到了一封来自美国的信。
写这封信的人在美密歇根大学任教,因仔细阅读过史密斯·派克于几个月前发表在世界学报上的关于古代如尼文泥板的研究结果一文,而不远万里寄来了自已的些许见解。
对方希望史密斯教授能带着自已的助手一起来美国一趟,到时候密歇根大学校长和著名收藏家会亲自招待二人,而写这封信的恩菲尔德教授则会准时到港口迎接。
“太棒了,咱们去美国吧。”
起初,史密斯对于这次旅行充满了期待。然而他和菲乘坐的圣玛利亚号邮轮却在太平洋上迷失了方向。
迷失三个月,太平洋上浓雾弥漫。
一眼望不到头的是浓雾,甚至连阳光都透不进来,从悬窗往外望时时刻刻都是黑夜。
全船880名乘客,139名船员,三个月以来不断有人失踪。
有乘客从未离开过房间,可当船员拿着钥匙挨个上门询问之际,他们一家却全部消失了,但行李还在。
有女性乘客上了一趟厕所,然搁着墙竟听见隔壁传来抓挠墙壁的声音以及细微的尖叫声,叫人过来查看,结果发现隔间内满墙的挣扎痕迹以及掉落的头发···竟还粘着不少皮屑与血液。
之后, 部分人因长期处于幽闭环境、氛围紧张从而发了疯,他们有的用皮带吊死在了房间里,有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了海。
菲有几次还想要冲上去拉住跳海的人,劝那人下来,然而那个人却差点把菲也拉下去了,若不是其他乘客和史密斯教授施以援手,一旦落入海中,便犹如人间蒸发一样。还在船上的人可是从未发现任何尸体浮上水面,他们全都不见了,全都没入了深邃的海底。
可待到时间久了,船上的食物明显不够众人分了,有些人便开始尝试打破这鬼打墙,他们放下救生艇带着家人划船深入了迷雾之内,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
自从船长把自已关在船长室后,船上大副便开始组织人手收拢物资,规定所有人每日只能获得配给的食物和水,其实吃的还好,但在这形如孤岛的游轮之上,淡水储量才是一大问题。
虽然大家不约而同的把桶啊、盆啊都放置在甲板上,期盼着甘霖来到,然三个月以来,海面上没有下过一场雨。
人们渐渐因为饥渴难耐爆发冲突,酿成血案,然后自相残杀。人与人的争抢杀戮随时间推移渐渐失控,最后连大副和一些还保有理智的船员也失踪了,有人看见大副带着人气势汹汹的砸开了储存食物和水的冷库,在抢走了大部分仅剩的物资后,这些人登上了唯二剩下的救生艇,举着油灯划离了圣玛利亚号。
“教授,咱们也逃吧。”
失去维护秩序者的圣玛利亚号上随即爆发了‘战争’,菲劝说史密斯教授不要带上行礼了,史密斯的行礼太重了,巨大的皮质行李箱中装载着史密斯称作‘星象定位仪’的重要仪器,也是美国那边强调这次会晤必须带上的关键物品。
只可惜,这段时间缺水少食的不规律生活已然将两个人的精神和意志摧残至极限,平日里史密斯还会把自已悄悄藏匿的咖啡粉用以干嚼提振精神。但现在咖啡粉早吃完了,他的精神宛如深坑一般塌陷,幻听不停在耳边萦绕。
菲则通过神奇的白色海螺每日滴露收集的淡水勉强供应着二人生存,然后一群精神有问题的乘客发现了这一点,大乱一起菲便通过门缝看见这些人似乎正拿着武器一边杀人一边向房间走来。
“教授,他们来了,我们快逃吧。”
话音刚落,门外立马传来钝器砸门的噪音。
史密斯派克恍惚间从怀里掏出左轮对准房门,但耳边的幻觉却让他放下武器,乖乖遵从死亡的呼唤。
菲:“教授!”
眼见那些人马上就要破门而入,史密斯甩开幻觉对着被凿开的门洞开了一枪,吓退了对方。
也是到了这时菲才反应过来,史密斯的眼眶凹陷,眼睑泛黄,很明显他的神志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菲旋即把白色海螺捧在手里吹响了它,随着大海的乐曲不断涌现,史密斯原本压抑的神情逐渐放宽,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平复,回到了平时模样。
放下海螺,菲紧张道:“教授,你还好吧?”
史密斯派克遂强撑着意识一字一顿道:“趁现在,去甲板,找救生艇,离开这个,疯狂的地方。”
房间外的暴民发现一枪过后,躲在房间内的人并没有打开房门继续追击,于是怀疑史密斯已然打光了子弹,他们纷纷围了上来继续砸门,但又被史密斯对着空洞处连开两枪驱赶散尽。
不少暴民开始在过道处放火,被大火吞噬的区域完全无法供人穿行,还浓烟密布,哪怕捂紧口鼻也很难跨过这道天堑。
好在史密斯和菲在摸索生路的过程中不经意间发现了这里的通风管道出风口,菲的身材本就瘦弱纤细,史密斯则因为长时间食物配给导致骨瘦如柴,所以也能勉强挤进通风管道,再阴暗的爬行。
顺着管道来到甲板二层户外走廊,这片开阔区域一个人都没有,不远处悬空的吊机足以说明二层的救生艇大部分都已被放下。
伴随着下层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甲板忽然震动倾斜,菲因此差点摔倒,还好被史密斯派克一把抱住才没有受伤。
“船要沉没了,教授。”越是处于逆境就越是冷静处置任何危机,菲依靠在不断倾斜的甲板上,一手扶着史密斯派克,一手握紧海螺,面向高处拼命攀登。
她的眼神极好,能够穿透雾气、浓烟,扫视仅剩的吊装平台,最终于前甲板右后方找到了还未被放下的最后一艘救生艇。
船桨和帆布上沾满了血肉,很明显这里发生过战斗,只是后来究竟谁输谁赢了没有人知道,而赢家或许也没能活下来,就这么神隐了,或是被大海给吞没了。
总之铰链还没坏,在史密斯的帮助下,菲成功操作机器将救生艇放到了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史密斯还想返回房间把落下的贵重行李带过来,然而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的一群暴民却吓了二人一跳。
史密斯发现这些人全都目光呆滞、神志不清、口吐异语、眼耳口鼻皆布满黑色血迹,模样看似活人,却更似死者,或直接就是活死人。
为免被这群阻挡退路的活死人生吞活剥,菲与史密斯派克也只得放弃原先回到房间抢救行李的想法,随之跳下了船舷,径直落入海里,再拼命爬上救生艇,快速划船离开正在沉没的圣玛利亚号游轮。
而那群活死人居然还跟了过来,就在史密斯担起责任奋力划桨之际,菲从帆布下取来煤油灯照向高处,方才发现人们正一个接一个步履蹒跚、跨过甲板、跌入海里,于黑色的波涛下生出无数气泡,顷刻间被咆哮的浪花淹没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