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月亮躲进了云层,厚厚的云遮天蔽日,外面黑得吓人。
延吉宫,偏殿。
占据了大半个寝殿的床榻上,双兰隽睡得正香。
今天大概是这一次他假扮闻人月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白天的回头,让双兰隽看到了这次假扮的希望,他哥好像是有了记起他的端倪。
这让双兰隽晚上高兴的多吃了两碗饭。
只是他不知道,他睡着了之后,双兰锜后脚就坐到了他的床边。
双兰锜并不是从大门走进来的,而是凭空如同散沙一样汇聚在双兰隽的床边坐下。
他的身形也很奇怪,身上也不是平时的穿着,而是一件纯黑色的披风,完全裹住了他的身体,只露出一个脑袋,双眼紧紧地盯着床上的人。
若是双兰隽此时醒来,大概也会沉溺在如此情深的目光里。
只是媚眼抛给了瞎子,双兰隽睡得正香。
双兰锜似乎并不在意。
跟随他而来的喜服女子,却满面怒容,本就可怕的脸上更加狰狞了几分,但她没有靠近,远远地站在了门口的角落,分明没有对视,没有交流,女子却不敢再看床边,低垂着脑袋宛若一尊无知无觉的雕像。
三个人就这样无声的静止着,从月正当空,到乌云蔽日。
正殿里,富安隐秘地打了个哈欠。
龙书案上的烛光在没有风的大殿里晃了晃,烛影摇曳,晃过藏在横梁上的多芜。
多芜低头,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双兰锜的头顶,发冠的簪子上隐约透过了烛光,美玉表现出一抹柔顺。
一切都很平常。
正常的如同之前的每一个繁忙的夜晚。
下一瞬,多芜猛然起身。
烛光闪烁,富安眼前一个黑影闪过,可定睛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想着这里有多芜在,富安又安心的扶着自已的胳膊发呆去了。
多芜顺着房梁摸进了偏殿。
殿内只留了门边的蜡烛,光线并不足以照亮如此之大的宫殿,特别是床边的范围。
若是有月光照耀下,还能看个大概,但现在这种情况,多芜也只能勉强看见一个人影在床边。
不知坐立。
感觉不妙的多芜刚要靠近,一只绣着喜字的红袖子拦在了他的面前。
伸出袖口的手掌上是青灰的皮肤和泛着乌光的长指甲,多芜吓了一跳,差点儿抽刀砍了过去,好在反应迅速收了手,但他的动作还是惊动了床边的双兰锜。
“来了。”
声音没有起伏,似是在打招呼,听在多芜耳里却让他冷汗直流,催命一般。
女子垂首,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抖了抖,虽没答应,但她的动作像是回了这话。
“周燕那把火差不多了,她也该出现了,做好准备。”
双兰隽的被子动了动,被一只无形的手掖了被角。
一滴冷汗从多芜的额角滚过,顺着他的脸颊落在了他的肩膀后,又弹到了地面,发出一声轻响。
多芜低头去看,短短一瞬,那滴汗珠便凝结成了冰晶,咕噜噜滚了一阵又化成了水。
身边女人蓦得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怕身上寒气对双兰隽造成不好的影响。
多芜应了声,余光瞥见女人又点了头。
“好戏就要开始了。”
床边黑影嘭的一下散开。
等多芜冲过去的时候,只剩下还在安睡的小王爷,门外响起了富安的声音,“多芜,陛下找你。”
门边,空无一人。
地面上那滴水珠也消失不见了踪影。
一切好像没发生过。
周围空气中有一种让多芜熟悉的压抑感,多芜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双兰隽,转身离开。
至此,他终于明白了双兰锜说的那句,带他回到当初遇见他们的地方了。
这几日,文煊也没闲着,跟在温年身后,不光需要熟悉大典的流程,还需要时不时的接受些骚扰。
双丰就是其中之一。
随着册封大典的临近,双丰不但在朝堂上跟双兰锜吵,下了朝也不回家,脚一转就到摘星楼来闹。
徐衣涪上一次被打得不轻,天天待在顶楼不肯出来。
魔神则认为,人间铜臭的厉害,带着文糖天天在书房里练习法术。
文煊自已倒是想做些什么,关键是温年不让。
他简直比自已当国师还要紧张,同一个问题非要跟文煊确认个五六七八遍才肯罢休。
今日上朝热闹了。
文煊耳边一个黑豆豆叽叽喳喳了半晌之后,他便端了茶碗坐到了竹林石桌边。
几乎是刚刚坐定,双丰拐杖的声音就在幽静的竹林里响了起来。
接着是温年的大嗓门,他的声音比双丰更快到达文煊的身边。
温年:“都说了!我没听过没听过!我都没听过,我怎么可能说呢!”
双丰厌恶地皱着眉,等他看到坐等的文煊,厌恶的表情更盛。
文煊端起茶碗对着他示意了一下,一口将碗中茶水喝了个干净。
双丰气哼哼,“你,我家师傅才是国师的不二人选,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每次来都是这一句,最开始文煊还会跟他辩驳两句,现在已经能够做到直接无视。
毕竟,温年可比他废话多的多。
正说着,温年迈着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双兰璋和吉英。
不同的是,吉英是靠近温年在与他说话,双兰璋则是鬼鬼祟祟,像是在跟踪。
可他那个大体格子,往哪儿一站都是个标志,动作越鬼祟,意图越明显。
文煊的视线却是被温年的头顶吸引了。
自然不是温年新弄了个发簪或是发髻,而是他头顶上,浑身怨气弥漫的喜服女子伸直了手臂,直挺挺地盯着温年。
温年对此毫无察觉,上前一手挥开了双丰,端起茶碗就喝。
老牛饮水一般的架势。
喝完了把碗往吉英怀里一丢,“你喝点水。”
吉英下意识地先道了谢,低头才看见碗里没水,当即又要开始。
温年连忙比了个休战的手势,“错了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我和文兄弟有要事,您老就别嘀咕了成吗?就算我说了还不行啊!说了又能咋?”
文煊适时的表现出疑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