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兰锜让多芜不必理会那些虫蚁,一转身倒有虫蚁找上了他。
说实话,对于双兰锜来说,皇帝、皇位、权利,并不是他想要的。
得非他所愿,舍也非他所愿。
不过是最终结果成了这样。
若是双丰早几年来吵,讨要国师这个职位,双兰锜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现在却不行。
双兰锜看着身下跪倒的一片,心情颇好的数了数。倒还是有几个朝中重臣的。
看来,这个双丰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好像是与朝堂无关,等他闹事还能纠集这么多人,倒也不容小觑。
面前跪地的人,都是前朝老臣,双兰锜甚至有些叫不上名字。
不过是看他们当年无功无过,留用罢了。
既然拔出萝卜带出泥,双兰锜想,现在解决也不是不可以。
他倒是想当个好皇帝了。
事儿恐怕还是因为今日早朝,钦天监上报册封日期引起的。
双丰这个反应速度可以,快赶上部队了,就是说辞太老套,来来回回都是那些帮周燕说的好话。
听都听腻了。
双兰锜无聊的支着下巴发呆。
就是他这种无欲无求仿佛无害的姿态给了双丰错觉。
双丰说的更加卖力了。
自从前几天双慧被罚之后,双丰也就老实了几日。
也仅仅是他自已老实了,他那些个跟随者可没有老实,整天的变着花样的上奏折。
那点儿文字陷阱都让他们玩明白了。
双兰锜就是瞧不上他们。
如今这形势,荀羊和左石那么明显的虎视眈眈,他们却还在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官职争吵不休。
要不是文煊有用,他也不会想着封什么国师。
想想自已的计划,双兰锜多少还是散了点对文煊的不满。
从一开始见到这个人,就让他很不舒服。
像是喜阴的植物对阳光本能的抗拒。这种不喜似乎是刻印在灵魂深处的。
纵然他没有表达出来,依旧让他对文煊充满的不悦。
这种不悦与双兰隽被分走的注意力无关。
双兰锜高坐在龙椅之上,看着脚下芸芸众生,巧舌如簧,认定自已终于是分辨出了些东西来,一向清冷寡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本来还在引经据典凯凯而谈的双丰忽然打了个寒战,停下了嘴。
几个大臣以他马首是瞻,也安静了下来。
喜服女子静静地立在角落的阴影里。
她不怕阳光,但她同样不喜阳光。
怨毒的眼神停留在双丰的脸上,快要化为实质将他的脸戳穿了。
可她却不敢靠近,甚至于不敢从双丰身边路过去靠近双兰锜。
双兰锜的视线有意无意地飘过那个角落,很快收回来看向双丰。
双丰被两束不友好的视线看得发毛,抖着嗓子还在给周燕说好话。
那尽心尽力的程度,比得过床前孝子。
双兰锜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富安立刻会意,“各位大人,若无他事,今日就到这里吧!”
双丰张嘴就想骂人。
王爷和皇帝讲话哪里轮得到一个太监指手画脚,可开口前瞥见双兰锜的眼睛,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那些个重臣,多数是被周燕的丹丸蛊惑了,想着跟双丰一样长生不老,分一杯羹,但到底还是肉身凡胎,不敢跟皇帝硬碰硬,请了安纷纷离场。
偌大的宫殿安静下来,喜服女子身上怨毒的气息开始在宫殿中弥漫。
躲在房梁的多芜不由得一惊,正想做些什么,那女子一声尖叫又躲回了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少了人气,一直趾高气昂的双丰这时才感受到那股冰冷的寒意,缩着脖子观察了四周,却只看见一个不太友善的皇帝和一个笑容可掬的老太监。
双丰还想说些什么,全都被富安的笑容吓了回去,不知怎么就请安转身走了。
等到了门外阳光一照,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股肉眼不可见的黑烟,他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愣了一会儿,回头看着殿门,一脸的困惑。
心底存在的恐惧本能的告诉他不可再进那里,他也只得先行回家。
双丰的王府没有三王爷的地段好,也没有九王爷的大。
但也彰显了皇家气派。
小厮老远就开了门,几人恭恭敬敬地迎老王爷回府。
府上丫鬟仆人个个恭敬。
双丰却直奔后院,在那座与摘星楼相似的楼前停下。
空中响起一个空灵的女音,“回来了。”
声音被广阔的空间放大了无数倍,带着悠远的回音,听起来德高望重,道行高深的样子。
双丰立刻跪了下去,比见到双兰锜的时候要恭敬的多,“师傅,徒儿来领罚了,今日还是没能将那件事办好。”
“不必苛责。”女音庄重肃穆,从半空而来,倒还真是有一种大道无形之感,“那东西已经现世,本座自有定断,你做的很好。”
“多谢师傅!”双丰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恭维了几句便被打发走了。
楼上,遮掩的窗户后,一个人影一闪而过,不见庄重,倒有些妖气,只是双丰不知罢了。
从勤政殿到延吉宫,双兰锜走的很慢,几乎是拖着脚走回来的。
富安跟在他身后,看着金辇回头,知道他是不愿回去。
宫中无人。
心中无人。
富安和多芜都以为他还在想着多年前离开的惊艳,却不知他已经恢复了。
不过是不愿意回去独自面对冰冷空旷的宫殿罢了。
那一屋子本该关着人的物件,让无法克制自身升腾的欲望。
他想,就算是为了闻人月,也该给双兰隽一个自由的机会。
三月天阴。
本还艳阳高照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一大朵乌云,遮天蔽日。
双兰锜抬起了头,延吉宫门口,一抹纯白闪过,哆嗦的白狐皮毛反着柔顺的光泽,双兰隽的笑脸扶着宫门探了出来,弯弯的眼眸歪着头看他。
双兰锜脚步微顿,下一秒就加快了速度。
富安和躲在暗处的多芜对视了一眼,似乎是不信。
一声嘶吼,一路跟随而来的喜服女子露出狰狞可怕的面容冲向了双兰隽,宛如恶兽。
多芜一惊,本能的想要冲过去,却见那女子的身影在靠近双兰隽的旅途中,渐渐变成淡影,直至消失不见。
双兰隽和双兰锜似乎都没看见她。
“哥,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