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孩相处的半个月里含笑发现他是一个自带贵气且无比淡漠的人。
他走到哪里背都挺得异常笔直,步态也总是从容不迫,不急不缓,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自信且又冷静,完全像个大人。
他的眼睛深邃如海,眉宇间更是透露着不容人忽视的威严。他一天到晚几乎是面无表情,也不多事,他很少主动与含笑交谈,就连她的脸他也从未多问一句,更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过她,让含笑多次产生了一种她就是一个身体正常的小女孩的错觉。除非必要,必要时他也常常以礼貌但冷淡的态度回应她,且回应简洁明了,从不多说一个字。如果不是曾经和落尘哥哥有过短暂的相处含笑还真以为全天下的孩子都和他一样高冷。
他竟然不矫情也不挑剔,这让含笑多少很意外,含笑做什么饭菜他便吃什么,饭后还会帮她一起洗碗洗衣打扫屋子,虽然动作生疏笨拙甚至还有些滑稽。
说实话含笑并不喜欢这种相处氛围,甚至是有些怕,她怕他身上那种强大的王者气场,怕他周身那不怒自威的压迫感,怕那种几乎隔着千山万水的疏离感。有时候含笑在想高不可攀的他应该也是孤独的吧,就如同,如同那生长在高寒之地的雪莲,纵使开得再美再娇艳又有几人能真正欣赏到它的美。
“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男孩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正在扒拉着米饭又一边神游的含笑一怔,她一个激灵小心翼翼抬了抬眼皮去打量他,发现今日的他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他那平日里淡漠如冰的眼眸中此时正泛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涟漪。
那一刻含笑才突然明白,原来眼前的人并非真正的高冷无情,那冷静的外表下应该多少有一些克制吧,原来他也会急,会有情绪,也会脆弱。
在这里她已经生活了六年,纵使再寂寞无聊也会想方设法找些事来打发时间,即便不习惯也被磨得麻木了,可对于男孩来说无疑是莫大的煎熬。一想到要顶着那无情的暴风雪、那凶残万分的野兽、那未知的危险去寻找师傅他们,含笑就吓得浑身直打哆嗦,深山那么大他们连个大致的方向也没有,还有他的身体,如今看着脸色大好了些,也长了些肉,也没有再表现出什么症状,可他如今究竟是在痊愈还是如书上所说的那种‘回光返照’她不得而知,毕竟她也不是大夫,毕竟已在鬼门关徘徊许久的他醒得本就非常非常的诡异。
“我们且再等等吧,或许他们就快回来了呢。”似乎看到了含笑的‘心理斗争’,男孩扯出了这半个月来的第一丝笑,竟还破天荒地夹了一块肉在她的碗里,“快吃吧。”
“话说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半晌沉默后男孩再次问出的一句话让含笑心中咯噔一下,口中的米饭都差点忘记咽下去了。
今日的他似乎有些‘多事’,含笑心里泛着嘀咕。
“你想多了,当我没问。”
“天生的。”强压着心中诧异含笑飞快回答,无意间竟瞧见男孩脸颊处悄悄爬起来的红霞,她震惊极了,他这是在害羞吗。
“天生的?那么那几句‘都怪你’如何解释?”
原来病重期间的他并不是毫无意识,含笑眨巴着眼笑的不知道有多牵强,哪里还顾得上思索男孩的问题,此刻满脑子都是和师傅之间的那些奇葩事,那错漏百出的名言古诗,那胡编乱造的故事,那惨不忍听的曲子,诸多疑问瞬间梗在心里一时间碗中的饭菜对于她来说也成了‘负担’,于是她干脆将碗筷往桌上一放,心一横咬着牙就问:“你……你……还听见了什么?”
见男孩好半天都没有回答,含笑急了,不死心还想再问,可她抬眸间却见男孩正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已,那洞察一切的目光,那嘴角扬起的弧度不正无声地说明了一切吗。他竟然平静地隐忍了那么久。那一刻含笑感觉自已小小的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刹那间她满脸通红直至烧到了耳根,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里就我们两人,你的脸,以后你不用遮遮掩掩的了,做你自已就好。”
对于小含笑的尴尬窘迫不知男孩是无意还是故意装作视而不见,也不知道他是何时放下的碗筷,突然含笑只觉得下颚处一凉正发红发热的脸便被男孩捧了起来,震惊之余她不得不与男孩直视。
许是吃了肉男孩的嘴唇油嘟嘟的,泛着亮亮的光,嘴角处还沾着一粒米,本能的含笑就伸手想帮他取下来,突然只见男孩深吸了一口气,深邃的眼眸猛然间变得无比坚定。
“不管你的脸是不是因为我,往后我都会想尽办法治好你。如果…如果…你的脸好不了…大不了…大不了…我娶你。”
嫁娶在只有六岁的含笑脑中哪有什么概念,就是面前的男孩恐也不了解多少的吧。
小小的含笑只知道那一刻他的眼睛好亮,像是有无数星辰闪烁,好看极了。一边取着他脸上的饭粒一边就软软糯糯地答应了一声:“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