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老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是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艺术家，在长安城受万人追捧，追求者络绎不绝。可他对这些热切的追求者并不热心，因为他的心里，只有对艺术无尽的追求。
直到这天，他受邀为长安城里新落成的如月楼题词，如月楼的少主人是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她仅用那双含情脉脉的明眸一瞥，便夺走了他的心。
黑山老妖陷入了灵魂的挣扎，他原以为自已的心只属于艺术，却不想那位少主人的眸子勾走了他的魂。于是在这个梦里，黑山老妖在灵魂拷问中拼死挣扎着。他梦见，自已终于还是沉沦在女子的美貌中，甘于接受女子的邀请去往她的闺阁赴宴，一杯酒后，微醺中两人的脸越凑越近……
不！
在梦中撕心裂肺地大吼一声后，黑山老妖竟然奇迹般地清醒过来。
好生古怪的梦！黑山老妖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黑山老妖已经在毒草的作用下耗尽全身能量，不但妖力全失，而且元神已不可逆转地破裂，几乎是必死无疑。可这场梦硬生生地把他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
刚醒来的黑山老妖没有功夫去思考这其中的端倪，他脑子里还回味着恶梦里发生的一切，他脑海中有一个想法强烈的念头——就算死，也不能死在温柔乡里，而要死在追求艺术的路上。
就在黑山老妖还信誓旦旦地在心里表达着自已对美女的不屑时，他突然发现四周的氛围有些诡异。
隐约中他意识到自已正躺在地上，身体还感知到一股重量，仿佛是有一个人正在爬到他的身上来。等他发现是真的有个人趴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只觉得眼前有一张脸在急速靠近，很快一双柔唇贴到了他的唇上。
“！？？”
修炼整整八百年，从来都是黑山老妖吸别人的阳气，没想到今日却是被别人给强吻了！
岂有此理！
黑山老妖固然元气大伤，但还是拼了老命用尽力气把自已的脸挪开以结束这个狂风骤雨般袭来的吻。就在此时，他看清了强吻自已的人，这俊俏的脸蛋，不是柳如月又是何人？
“你……你在干什么？”
黑山老妖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他混沌的大脑里怎么都无法把眼前的画面用逻辑串出个所以然来。
只见那柳如月媚态十足，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她那双眼波流转的妩媚神色中却是看不出任何的理智，仿佛是中了邪一般。
“这位姑娘！请你自重。虽然我黑泽明少爷风流倜傥仪表堂堂，但我绝非登徒浪子。再者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看着也是未曾婚嫁的年纪，怎地能做出如此不堪的事呢？少女贵在矜持。矜持，知道吗？是，你是和梦里那个如月楼的姑娘有点像，也不是说有点，我怎么看着你简直就和我梦里梦见的那个如月楼的姑娘一模一样……咳咳，这不重要！梦里的我被你迷倒，不代表我真的就被你迷惑。喂，你在听吗？”黑山老妖此刻已经完全从毒草的效力中缓过来，神志正常后他说话的方式也恢复了往常机关枪的状态。
要是换了旁人，被黑山老妖这番啰里吧嗦，不脑袋爆炸才怪。可惜此刻的柳如月并非正常状态，她那副媚态并未有所收敛，反而是急不可耐地又凑近黑山老妖，一双红唇似乎已经急不可耐。
“你这姑娘怎么不听劝呢？我再郑重其事地警告你，我黑泽明少爷虽然风流倜傥仪表堂堂，但绝对不是随便的人……”
情势紧迫，黑山老妖最拿手的嘴也开始渐渐不利索。恰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已的身体已经力不从心，不但丝毫感觉不到妖气的存在，内里强行运气也丝毫得不到经脉的回应。他仿佛变成了一个毫无法力的凡人，只能任眼前的美女宰割。
黑山老妖不知道的是，他之前吃的毒草的作用就是耗光妖力直至死亡。方才他那一倒，便是作为妖的他已经死去的证明。此刻的他，已经不再是妖，而是一个十足的凡人。
“你……你别过来！”
已沦为凡人的黑山老妖还在垂死挣扎。对女人，他有一种本能地抗拒。尽管妖气已失，内力全无，他还是趔趄着爬起来，踉跄着脚步试图逃离柳如月的魔爪。
可他哪里逃得过呢？
柳如月不紧不慢地站起，轻松两步便赶了上来。很快一只纤纤细手缠住黑山老妖的胳膊，柳如月顺势一拉，便把力气全无的黑山老妖拉到了自已的怀里。
一股怡人的体香瞬间浸入黑山老妖的鼻孔。
这是呼吸的感觉，是人类呼吸的感觉。黑山老妖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已胸腔起伏的意义。他不再是妖了！他已经成了一个凡人！
比起眼前的柳如月，这个事实更加令人惊恐。闻所未闻！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还从来没有妖因为耗尽妖力就变成凡人的先例。妖是妖，人是人，这其中的转变，自古以来便被天界定下的禁制所禁止。别说是妖修炼成人，就是人修炼妖法就足以被群神共诛。尽管五百年前的神魔大战让天界毁灭，但这些年来天地间灵气稀疏，更是不可能有突破先前的修炼奇迹。可这事竟发生在了他黑山老妖身上。
“莫非，这还是在梦里？”黑山老妖人还在柳如月怀里，那心思却完全顾不上眼前的状况了，他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确实有几分道理。方才我在梦中，便是梦见和这怪女人卿卿我我。我一梦醒，眼前又是这怪女人非要和我卿卿我我。我差点都以为是真的了。但我堂堂一个八百年修为的大妖怪，怎么可能变成人呢？笑话，这不是梦是什么？要是梦的话就说得通了。莫非这就是梦中梦？啧啧啧，这个怪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原以为只是梦里有，没想到梦中梦里还有。欸，梦中梦这个题材好啊，我不妨就这个题材写个诗，到时候去长安城里找个乐坊谱成曲，编个舞台剧，岂不是大火？扬名天下的机会来了……”
黑山老妖原本还要继续说，可身体支撑的力量突然被抽离，却是搂着他的柳如月放了手。嘭地一声巨响，黑山老妖结结实实地掉在了地上。
“你这怪女人，说搂就搂，说放就放，能不能预告一个先？”黑山老妖刚想进一步抱怨，却发现柳如月正在宽衣解带。
“过分了啊！”
黑山老妖吓得顾不上自已的腰被刚才那一摔摔得正抽痛，赶紧爬起来往山洞外跑。哪知道他没跑两步，就被脚下一块石板给绊倒了。
“哪来的倒霉石板？谁这么没素质，到处扔石头？”黑山老妖摔得一脸灰，骂骂咧咧地爬起来。他预感到大事不好，心知他这次就算爬起来，也逃不过后面追上来的柳如月的手掌心了。
哪知柳如月并没有追上来。原来那绊倒黑山老妖的石块在绊倒黑山老妖的同时散发出了一阵青光，青光过后，柳如月不见了。
“咦，人呢？”黑山老妖又惊又喜，“莫非真的是梦？”
山洞里，柳如月解下的一根衣带还在悠悠从半空中飘落，空气里还微醺的香气证明她方才还确实存在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