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突然放声大笑,毫不客气地开口:“张老太爷,你知道现在流行一个词叫‘画饼’吗?你觉得我傻还是蠢到会吃这一套?”
他嘴角微扬,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轻蔑与挑衅,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老人,冷笑道:“若是此刻站在您面前的并非状元之身,而是那成绩平平、毫不起眼的高一高二时期的我,您还会愿意见我一面么?哼,想来也是不会的吧!毕竟,那时的我又怎配得到您的关注呢?至于如今这所谓的状元头衔,也不过是我有意为之罢了。若非如此,我又能有何其他办法呢?”
子墨脸上的笑容满含苦涩,声音略微低沉,缓缓接着说道:“自我幼时起,便一直过着如蝼蚁般卑微的生活。凡事皆小心翼翼,从不敢轻易崭露头角,唯恐招惹到那些无端的是非与麻烦。哪像你们张家人,个个心高气傲、锋芒毕露,可以随心所欲地追求极致,无需顾虑他人的嫉妒与算计。只因有您这位德高望重的祖父作为坚实后盾,整个张氏家族亦愿倾尽全力护其周全。”
子墨的言辞愈发犀利,语气间更流露出几分酸楚:“可我呢?只要稍有出众之处,超越他人些许,便立刻成为众矢之的;若我表现得过于完美无瑕,则必然招来众人的嫉恨。他们会变本加厉地刁难于我,设下重重阻碍。您可知这究竟是为何缘故?”
子墨的声音变得愈发低沉凝重起来,但张老太爷却始终一言不发、沉默以对。虽然这位老人已经年近古稀,但听完这些话后心中还是涌起一股凉意。他心里清楚自家孙儿远非表面所呈现出来得那样平庸,只是没想到事实真相竟然如此残酷,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子墨精心编织的伪装罢了。
终于,子墨缓缓开口打破沉默道:“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无父无母,是个孤苦伶仃的孤儿。每当我遭受毒打折磨的时候,根本没人愿意站出来替我撑腰壮胆;而当我惨遭暗箭伤人之际,同样也不会有人挺身而出帮我仗义执言。倘若换作是您长期处于这样艰难困苦的环境之中,就算个人能力再怎么出类拔萃,又怎能与他人背后整个家庭的支持相提并论呢?更别提那些拥有庞大家族势力作为后盾的对手了!”
说到激动处,子墨情不自禁地放声大笑起来:“那为何直到高三时期我才开始崭露头角展现出真正实力呢?并不是我突然之间就不再畏惧挨打受辱或者被人欺负霸凌了,而是只有考到全校第一名才能拿到丰厚奖学金,荣膺高考状元更可以免去高昂学费啊!”
“你知道吗,张老太爷?正是你们视为平常、从不匮乏的金钱,成为了我当时胆敢崭露头角的唯一推动力。你们可曾体验过缺钱的滋味?张志远又是否尝过这种窘迫呢?”
“哈哈哈哈,每月区区一百元的生活费,而我在福利院时却能得到高达三百元的补助金。然而,你可知晓?由于生活费用远远不足,我不得不频繁地请假离开课堂,投身于辛苦的打工生涯之中。与你们张氏家族所给予的待遇相比,我丝毫不感兴趣。身为你们张家的一份子,我深感羞愧难当。”
当张老太爷听闻子墨揭露自已每个月仅仅只有一百元的生活费时,内心的惊愕无法抑制地表露出来。这并不是他事先没有掌握到的情报,而是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更不曾派遣任何人去查证此事。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已的亲生儿子张志远对待子墨竟会如此吝啬和刻薄,甚至比起他当年还要过分得多。
面对子墨喋喋不休地埋怨和诉苦,张老太爷几次欲言又止。沉默许久之后,他终于还是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子墨啊,都是爷爷不好,让你受苦了。以前爷爷确实没想到你过得这么艰难。但是现在,爷爷真的很希望你能够回到我们张家来。不过不是那个小小的下海市张家,而是真正位于京城的那个张家!”
看着眼前一脸诚恳的老人,子墨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淡淡地回答道:“您就放心,我曾经吃过的苦可比现在要难上好几倍呢!现在只是些情感问题,放下了就真的放下了。”
张老太爷听了子墨的话,心里不禁猛地一颤。难道说这个孩子之前还遭遇过其他更为惨痛的事情吗?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对子墨多了几分心疼与怜惜之情。
子墨紧紧地盯着张老太爷的眼睛,毫不退缩地继续追问:“刚刚我问您,如果我现在依然普普通通、毫无作为,您是否还愿意来找我?我想听真话。”其实不用对方回答,子墨自已也非常清楚答案一定是否定的。毕竟在上辈子的时候,他早就已经亲身体验过这种被家族抛弃的滋味了。
面对着子墨那如寒星般冰冷刺骨的目光,即使是曾经在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经历过无数生死考验的张老太爷,此刻也不禁心生寒意,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正逐渐侵蚀着自已的身体和灵魂。他突然觉得自已仿佛陷入了一片无底深渊之中,四周都是无尽的黑暗与绝望,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则如同鬼魅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张老太爷的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挣扎。这种骑虎难下的窘迫感让他倍感煎熬,但最终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用略显沙哑低沉的声音回答道:“会。”
就在这时,子墨已然站起身来,迈着坚定而沉稳的步伐朝着门口走去。他心里非常清楚,对方刚才撒了谎。既然如此,继续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显然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事实上,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太多共同话题可言。他之所以坚持要问个明白,无非就是想亲耳听听,为何张家家财万贯,却连一个孩子都无法妥善照料。也许,在他内心深处早就对此有了自已的判断和猜测,只不过想要从对方口中得到证实罢了。
眼看着子墨即将离去,张老太爷心急如焚,急忙高声呼喊,试图留住子墨。子墨闻声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眼神淡漠如水,淡淡地问道:“还有必要再聊下去吗?”
张老太爷瞪大双眼,满脸惊愕地愣在原地。他实在想不通子墨究竟是怎么看穿自已的谎话的。其实自已并没有撒谎,因为连他自已都不敢肯定,如果面前这位如此出色的孙子突然间变得平凡无奇、甚至碌碌无为,那他到底会作何抉择呢?面对这样一个难题,张老太爷感到茫然失措,完全摸不着头脑,更无从判断方才自已是否说了假话。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张老太爷还是迈步朝着子墨渐行渐远的身影追去,并将一张银行卡递到了他手中:“孩子啊,都是爷爷不好。这张卡里有些钱,你拿去用吧,毕竟大学生活开销不小。爷爷在此向你承诺,从今往后,无论何时何地,爷爷都会坚定地站在你这边力挺你,咱们张家也永远都是你最为强大可靠的支柱!”
子墨默默地接过那张递过来的银行卡,冷峻的面容缓缓抬起,声音低沉地说道:“难道有钱人都喜欢给别人递卡吗?可惜,如今的我已经不再需要金钱了。”话音刚落,只见他手臂猛地发力,原本坚硬的卡片瞬间被折成两段。
子墨凝视着张老太爷,眼神坚定且真挚,郑重其事地说道:“如果您能早一点将它交给我,哪怕只是提前半年,那将会带来多大的改变啊!可惜如今我已满十八岁,已然不再依赖于任何他人。因此,我们本来就是素昧平生之人,最终也注定会变回陌生人罢了。”言罢,子墨随意地一甩手,将那张银行卡抛向空中,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留下张老太爷孤身一人伫立在原处,目送着子墨渐行渐远,其目光也随着子墨身影的消失而逐渐变得暗淡无光。
对于这位孙子,张老太爷着实感到束手无策,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去应对。尽管他内心深处对张志远的愤恨并未完全消散,但每当提起位于下海市的几位孙女时,他的眉间仍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深厚的慈爱之情。每一次当他们抵达京都,他都会亲自召唤她们前来相聚,并赐予她们各式各样珍贵的礼物以及丰厚的红包。然而,当直面自已的嫡亲孙子时,他又究竟付出过怎样实质性的行动呢?
最终,张老太爷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浑身无力,缓缓地瘫坐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眼神空洞无物,嘴里却不停地喃喃自语道:“这难道真的只是一场考验吗?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我张德光没有通过自家孙子的考验……他明明就是我日思夜想、牵肠挂肚的亲孙子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到底是为什么啊,张德光,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张老太爷呆呆地望着远方,那个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不见的身影仿佛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狠狠地刺痛着他的心脏。是啊,这个孩子历经无数磨难和挫折才艰难地活下来,其坚韧顽强程度已然远超其他绝大多数同龄人。自已究竟还在奢望些什么呢?难不成非要拿他去跟那些养尊处优的京城权贵子弟相提并论吗?很明显,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单就个人能力而言,整个京城同辈之中恐怕都找不出一个能够与之抗衡之人。毕竟,他自幼就在如此残酷复杂、尔虞我诈的环境里摸爬滚打,就这样都能成为状元,可想而知他有多努力,或者说,有着多么高的天赋。
张德光现在无比确信,而且心中的念头一生起,便无限扩大,倘若他能够得到足够多的机遇,假以时日,必定能够一鸣惊人,盖压当世!
真是令人惋惜啊!曾经的他以身为张家人而自豪,但如今却对这个身份产生了怀疑和否定。或许,这对于张氏一族而言,意味着他们错失了一次成为华夏顶尖世家大族的绝好机会。张德光心情沉重无比,忍不住深深叹息,然后像被抽走全身力气一般,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他那原本已经半白的头发此刻看起来仿佛又多了几根银丝,岁月的痕迹愈发明显。当看到保镖们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并朝他走来时,张德光微微抬手挥了几下,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说道:“这里没什么事情,你们都先退下吧。”说完便闭上双眼,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