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淡淡一语,足够说明程悦之想要和离的决心。
王老夫人劝说无效,一时竟也没了法子,只静静地坐着,不知该如何接话。
自家孙儿什么心思,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自一开始,王风鸣便只对与王府交好的祈家姑娘祈欣荣情有独钟。
当初要不是她从中阻碍令其断绝来往,逼着王风鸣娶程悦之,侯府哪有今日。
她原本以为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习惯后便能日久生情,夫妻二人共振王府,和和美美过下去。
谁知道王风鸣的心思根本不在程悦之身上,宁愿在外头养个春花楼的姑娘,也不愿意亲近她。
遇见和祈欣荣有几分相似的延桑,依旧不顾左右,将她纳为妾室。
平日里王风鸣不在人前宠爱延桑,无非是怕太过热情让王老夫人发觉,断了他唯一的念想。
可是此刻和离不是明智之举,王风鸣虽有业绩在身上,但仕途刚刚起步,朝堂上未能站稳脚跟,需要程南的人脉给他扶持。
如果和程悦之和离,就是摆明和程南断了关系,对于王风鸣来说是很大的损失。
王风鸣看不清,王老夫人还没有老糊涂,她心里明白的很。
想到此,王老夫人再次尝试劝说:
“合离之事不是过家家,关系着鸣儿的声誉和前途,之儿莫要意气用事,鸣儿要是哪里做的不好,你不防直言,有矛盾相互争吵几句乃夫妻之间的常事,你要不满降妾之事,日后学好了如何掌家再扶为正妻也不是无可能。”
场面上的话,这些年她没少听,不过是为了留住她哄她的假话,关键时候,人家一家人永远站在一条线上,她永远是外人。
“老夫人,和离的事情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提起的,我已经决定了,还望老夫人谅解。”
程悦之眼神坚定的望着王老夫人,丝毫没被她说动。
王老夫人也知道,程悦之不是一时兴起随便做决定的人。
何况还是自已的婚姻大事。
只是看王风鸣不情愿的样子,王老夫人另起心思,道:
“既然鸣儿不同意,说明心里还有你,你也不要一意孤行。”
见程悦之不言语,王老夫人顿了顿又道:
“夫妻之间闹别扭是常有的事情,等过了气头上,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好好聊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两个人走在一起不容易,不要一时气和说和离就和离。”
王老夫人的劝慰,程悦之也没听,也不想听,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已知道。
和离不是小事,需要双方冷下来达成一致,程悦之心意已决,但王老夫人和王风鸣还不愿意接受此事。
眼看继续下去也无意,索性先回碧瑄阁。
王老夫人没想到程悦之会突然提出和离,心里放不下,程悦之刚走,就留下王风鸣来问话。
“你和奶奶说实话,对她有没有感情,要是有就想办法挽留,她不是认死理的人,你用心关心她,感化她,她会回心转意的。”
说起感情,王风鸣心里明白的很,他和她本就没有感情基础,这些年又不在一起生活,两个人生活习性,兴趣爱好,皆不相同,甚至话都聊不到一起去。
“我…”王风鸣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缓缓说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这种迟疑无非是在权衡利弊,而不是真正因为分开而不舍。
王老夫人细心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从他细微的表情不难看出他的心思。
“罢了!”王老夫人道:“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强制坚持,只要你想好了,这次我不再参与你们之间的事情。”
只是,王老夫人看了一眼王风鸣:“按照当朝律法,妇人在婆家没有犯七出之罪,和离时要分夫家的一半家产。”
“奶奶...”王风鸣有些心慌:“我不能和离。”
王老夫人知道王风鸣的意思,她何尝希望两人最终闹到和离的地步。
可眼下看程悦之的态度,实在难以改变她的想法。
若有所思后,王风鸣缓缓道出一句:“她要真想和离,也不能让她分走侯府半的家产。”
王老夫人‘嗯’了一声,眼露狠色:“七出之罪中,无子为一出。”
“单凭无子,只能保住侯府家产,不能留下她的嫁妆。”
王风鸣浑浊的眸子一转:“眼下侯府正是用钱之际,若是能让她净身离府,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这边祖孙二人筹划和离后如何得到利益最大化。
那边的程悦之已经到了碧瑄阁。
翠竹将今日寿和堂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张嬷嬷听。
一路走来,翠竹和张嬷嬷是程悦之除父亲之外最亲近之人。
翠竹年纪小,性子爽快,忠厚顾主,但思想张狂,不奉从女子应当三纲五常,失了自我。
但凡见着小姐受委屈,抱不平之余,总会多嘴怂恿几句悦已为重。
张嬷嬷与之相反,她信女子命运上天早已安排,为人处世不可违背规矩礼制。
性子不同,面对程悦之和离这一问题,两人态度也不尽相同。
“小姐…”张嬷嬷语重心长道:
“女子不易,生来只做人妇,日子好坏与夫家紧密相连,命好得一纯良疼爱自已的男人,即便日子不富裕,清泉也能食出甜味来。”
“倘若不幸,遇到暴躁之徒,对你拳脚相向,看在孩子幼小,夫家脸面上,也得忍气吞声,小心谨慎过日子。”
“小姐不算命薄之人,嫁到侯府没能得到侯爷的疼爱,但也不似贫瘠之地的小门小户,保受饥饿之苦,侯爷也不是令人恐惧的狂暴之徒,单单是受了委屈,小姐便想着和离,日后无依无靠,身似浮平无处栖身,该如何是好。”
说着,张嬷嬷暗淡的眸子落下几滴清泪来。
翠竹不认可,她亲眼见着小姐在侯府如何被欺负,扬头道:
“嬷嬷忘了侯爷以前为了梅姨娘早产的事情,不分青红皂白出手打小姐了吗?这不是狂徒是什么?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你尚且年轻,不知日子深浅……”
张嬷嬷正说着,翠竹打断她的话:
“什么深浅不深浅,我只知道侯爷心思不在小姐身上,他并非良人,小姐要是跟着他,那才是苦日子刚开始,明知前方是个噬人的穴,不避让就算了,还劝小姐往里跳,嬷嬷你到底哪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