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儿,你怎么看?”
王府一直是王老夫人掌家,当家主母,哪是遇事拿不定主意之人,此事心中早已有了盘算。
问她,是想试探一下她的态度,不是寻求她的意见,程悦之不是不懂。
普通百姓家的男子,若是手头宽裕,心花了,想在外头养小的也是常有的事。
更何况像王风鸣这样的侯门大户,又是独子,纳妾在正常不过了。
只是,哪个女人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夫妻和睦,琴瑟和鸣。
程悦之自是不情愿,也只能忍着,说出口了倒显得小家子气,容不得人。
逼她亲口答应,实属憋屈,我不同意四个字口出之际转了弯,变成:
“一切凭奶奶做主。”
程悦之不温不火的迟疑,王风鸣似有不满,沉了脸色。
纳妾而已,又不是休了她再娶。
堂堂七尺男儿,王府的嫡长子,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大将军,皇上亲册的平阳侯,想要做什么,还需看一妇人脸色,征求她的意见不可?
“我已打定主意,明日便将梅香接来与我同住,梅香善解人意,为人处事安分守已,只要你不招惹她,便不会碍你半分。”
不满的情绪化作怨气,王风鸣说话的口气硬气的很,颇有战场上将领下命令的气势。
程悦之没做声,退后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王风鸣莫名的火气让王老夫人堵了去:
“之儿心中敞亮,知你不易,不去计较,我老婆子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你要纳妾本没的说。”
“只是刚刚回来,心思应该花在明媒正娶的之儿身上,她才是你的正妻,将来侯府的主母。”
“外面的那些花啊草啊,来历不明,路子不正,且身份低贱,若是进了侯府,岂不自降侯府的门第。”
“奶奶,可是...”
王风鸣如何自傲,在王老夫人面前也不敢乱了辈分的嚣张跋扈,摊上一个不孝子孙的名头,他紧张的软了语气。
王老夫人余光瞥了一眼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程悦之,回了视线,接过王风鸣的话:
“可是你也无法,毕竟肚子里的孩子是王家的血脉,是无辜的,落在外头让旁人知道了,岂不笑话我们侯府始乱终弃,没有公德心。”
“损了名誉,亏了行止,得不偿失,明日你便接她入府,是去是留,等生下孩子再做计较。”
随后,王老夫人又拉着他俩的手老生常谈的交代一番,多为侯府留子嗣,不要为了纳妾之事生了嫌隙…
临走前又将王风鸣拉到一边,让他好生哄着程悦之,尽快圆房。
程悦之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蚊虫在转,王老夫人的嘱托半句未曾入她耳。
夜里,程悦之坐在妆台的铜镜前,看着手里的碧玉孔雀簪失了神。
翠竹捧了一个铜盆进来,里面装着洗漱的温水,端到程悦之面前,像往常一样伸手试了试水温:
“小姐,抬脚。”
程悦之似是没听到,不为所动。
张嬷嬷理好了床铺,从里间走来,接过程悦之手上的碧玉孔雀簪,放在妆盒里,安慰道:
“小姐,莫要为了侯爷纳妾这点小事谢了精气神,男人自古花心。”
“即便是美貌比过吴宫西子,聪明赛过读书人的优秀女子,也很难将男人的心从一而终的拴在自已心上。”
“这是我们女人的命,不可逆,小姐要打起精神想法子讨侯爷欢心,尽可能的,让侯爷的心留在小姐身上久些,更久些。”
翠竹似是不赞同张嬷嬷说的,撅起嘴,边帮程悦之擦脚边道:
“嬷嬷这话也不全对,女子讨自已夫君欢心是没错,要是夫君不知好歹,有心相负,又何必处处忍让,委屈了自已。”
“世间男儿多了去,拴不住他的心就松开,像我们小姐这等聪明识大体的好女子,自有其它好男儿追赶着上来讨好,何需吊死在一棵树上。”
翠竹性子直,今日之事,替自家小姐难受,一直憋着没有出口,这会正好借机一吐为快。
张嬷嬷先怕翠竹的话惹来祸端,转身跑到门口左瞧右看,确定无人听了去,才放下心来。
压着声音道:“你呀你,知不知道自已身在何处,吃的是哪家的饭,睡的是哪家的铺。”
“你这不伦不类的话,要是让侯府有心之人听了去,添油加醋的在侯爷或是王老夫人面前裹上一遭,误以为我们小姐别有二心,到时候理短,吃亏的还得是我们小姐。”
翠竹五岁跟着程悦之,两人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她没想那么多,心直口快替自家小姐出气罢了。
听张嬷嬷一顿教训,恐怕真惹出祸来,胆了怯,不敢吱声。
“好了,你们两个的心思我都明白,不要再生口角了。”
道理谁不懂,事出突然,程悦之心中有些落差罢了。
她转脸,打开妆盒,再次执起那只碧玉孔雀簪,瞧了瞧。
“人不做指望,就不会放在心上,做了指望,便会没出息的胡思乱想。”
“一生只爱一人,这样的男子也是有的。”程悦之配合翠竹,抬脚让她穿鞋。
“就是就是。”翠竹附和:“我们家老爷一生就只爱夫人一人。”
翠竹嘴里的老爷,便是程悦之的父亲程南,当朝的一品太尉。
她口中的夫人便是程悦之的母亲,岳云之。
程岳夫妇情投意合,如胶似漆,恩爱程度一时沦为整个京城的佳话,
可惜,岳云之福薄,结婚第二年,生程悦之时难产丧命,从此程南就此封心,不再娶妻纳妾。
为表对妻子的思念,小女的名字取为程悦之,‘程南心悦岳云之。’
闻言,张嬷嬷重重的叹口气:“自...”
话到嘴边未脱口,王风鸣进了屋,几人截了话,张嬷嬷行了礼,拉着翠竹退了去。
今日寿和堂之事,王风鸣有些不悦,程悦之以为他正在气头上,不会过来,便没做准备....
程悦之和往常一样,消瘦的身子上,随意挂了件素色透明纱衣,盈盈一握的腰身若隐若现。
见着王风鸣,惊慌地从座椅上站起。
乌黑的长睫微颤,脸上未施脂粉,许是紧张,白嫩的双颊恰到好处的染上绯红。
淡扫蛾眉满眼春,甚至娇媚,动人心魄。
看到此般情景,王风鸣之前不好的情绪不由的散了干净。
喉间不禁滚动,眼神似要冒火。
奶奶说的对,程悦之是他的正妻,不该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