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散去,那人如同携带着阳光一样,背身站立在船头翩然而至。
船尾摇橹的则是一位头戴斗笠、虎背熊腰的巨汉。
“刚才的诗可是阁下吟诵。”薛璇朝着对面的船喊去。
“正是在下。”
是一个声音,薛璇确定了就是此人。
“我大昱开国已有二百余年,诗词日渐式微,我自幼自认为饱读诗书,但从未听过您吟诵的那首诗,敢问是何人所作,什么名字。”薛璇问道。对面的船已经越来越近,不需要再大声喊着说话。
“鄙人原创,行路难。”陆缺故意将行路难三个字念的铿锵有力。
“好诗好诗,仁兄可有兴致来我船头喝一杯,我这里有上好的桂花酒。”薛璇盛情邀请道。
“不敢不敢。”陆缺转过身来,却低头掩面,不让薛璇看到他的样子。
“为何?”薛璇反问,心想有如此诗才的人可能是恃才自傲。
“久闻薛大人文武双全,因朝堂之事来到遇州这小地方,心有所郁。在下身份卑微,不敢与大人共饮。”
“哈哈哈哈,你这人说话倒是挺直。郁闷确实有的,但仁兄刚才的诗惊天动地,一下子把我心里的郁闷给驱散了,来来来,今天我们只管开心。”
陆缺抬起头,轻轻一跃便到了薛璇的船上。
看到陆缺年轻的样子,让薛璇大为吃惊。刚才那首行路难,必是历经沧桑对人生有无限感悟的人才能作出,眼前如此少年,竟能作出如此深刻的诗,如不是抄袭他人,便就是旷世奇才。
接下来便是你来我往的碰杯,和啰里吧嗦的酒后聊天,薛璇从自已的家世讲到自已的学业,又从学业讲到为官之道,讲到自已为什么被贬,各种诉苦,各种不得志。
陆缺倒是从中得到了几个重要信息,一是薛璇出身京城薛氏,是世家子弟,家族中还有大人物,也就说人家是带着线下来的,迟早还会提上去。二是薛璇这人人品应该还不错,有一颗报国之心,但人生路走的太顺,没受过什么挫折,遇到这点事就了不得了,导致现在当了知府撂挑子。
酒过数巡,薛璇已经喝的醉眼迷离,再不给他说正事就来不及了。
陆缺因为有九阶点灯人烧火工的体质,目前还算清醒。
“薛兄,久闻您爱民如子,听说当下民生凋敝,税难以收上来,府库空虚,可为真。”
“一方面是府库里确实钱财不多。另一方面是当年我在京城的时候,有一年跟着户部尚书大人到一处受灾地方视察灾情,当地知府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没有任何库存,导致数十万灾民只能等着朝廷拨救济。现在我当了知府,要留够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可否听小弟讲一个小故事。”陆缺狡黠看着薛璇。
“讲。”陆缺的样子也引起了薛璇的兴趣。
“这是炎热小镇慵懒的一天。太阳高挂,街道无人,每个人都债台高筑,靠借钱度日。
这时外地来了一位有钱的游侠,要在镇上的客栈住店,拿出了十两银子放在柜台,说要选一间最好的房间。就在游侠上楼选房间的时候,客栈老板拿起这十两银子,跑到隔壁屠户那里支付了他欠的肉钱。
屠户有了这十两银子,立马跑到街对面付清了猪农的猪钱。猪农拿了十两银子,出去付了他欠的饲料钱。而那个卖饲料的人,拿着十两银子赶紧去付清了他召妓的钱。有了这十两银子,妓女急忙冲到客栈付了她所欠的房钱。客栈老板连忙将这十两银子放在柜台上,以免游侠下楼时起疑。
此时游侠下楼来,拿起十两银子,声称没有一间房间是满意的,他收起钱便走了。
这一天,没有人生产了什么东西,也没有人得到了什么东西,可全镇的债务都清了,大家都很开心。”
薛璇皱起眉头,陆缺讲的故事他没听太懂,但是又感觉其中蕴含着不得了的道理。
“薛大人。”陆缺故意提高嗓音,“这个世界上,钱存在的意义就是流通。”
“流通!”薛璇似懂非懂。
“据我所知,现在遇州民生凋敝,无论商贩还是农民,都没钱。”
“是。”
“这就导致了收不上来税,咱们州府的库里也缺银子。”
“是。”
“大人现在要做的绝不是节流,而是开源,府库里和遇州的大户们手里握着的钱流通起来。”
“有意思。”听到这里,薛璇来了精神,问道:“你有什么高见。”
“高见倒是有,不过薛大人需要先答应我一件事。”陆缺故意卖起了关子。
“你说。”
“实不相瞒,我是点灯阁的一名点灯人。点灯阁降妖除魔、责任重大,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还请大人您先把点灯阁的经费给拨付了。”
“哈哈哈,你果然有目的。不过我既然做了地方官,总揽一方大局,你倒说说的想法,能赚银子的话点灯阁经费必然如期拨付。”
想盘活经济,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搞基建。不过要用薛璇能听懂的方法告诉他。
“小弟走遍遇州三县,发现咱们这儿路少桥少,交通不便。我在幼时曾听老人言‘要想富,先修路’,所以薛大人可以从修路修桥入手。”
“可老弟你可听过金桥银路,这修桥修路花的钱可不是一般的多呀。”
“大人可以发动本地富户,由他们出钱。再给他们十年至二十年不等的经营权,制定标准,超过一定大小的马车从路和桥通过收取养路费,由这些富户雇人收取。这样一来解决的资金问题,二来修路修桥和后续的收费都需要雇佣人员,还解决了遇州百姓的就业问题。”
“妙哉妙哉!”薛璇忍不住轻轻的鼓起掌来。
“路和桥仅是一条途径,咱们后续还可以建设商业街,这就是后话了,得再细细研究。”
“商业……街。”薛璇吃惊结巴了起来,这是他从来未曾听过也未曾想过的词。
不能再深入讲了,再讲我就要讲到金融了。陆缺赶忙扯开话题:“那是后话了,咱们要先把当前的事情做好再说。”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看老弟也是豪气侠义人士,咱们如此投缘,就此结拜兄弟,别当点灯人了,以后你跟我干,如何。”薛璇豪气万丈的对陆缺说。
这下吃惊的轮到陆缺了,我好好的一个修真玄幻主角这是要一下子跳跃成官场主角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