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星前月下,刘家槐树下,沉香忧思切切,拿着宝莲灯诉说对母亲的思念。白日里他因为尝过濒临死亡的滋味,一时露了怯,让他觉得自已不孝、胆小,正如舅舅说的一样,想要救出母亲,无异于痴人说梦,毕竟他就只是一个凡人,又没有通天的本事,别说求天廷放出自已的母亲,就是母亲被关在什么地方他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无助的流下眼泪。
在远处的山岗上,杨戬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对沉香这个外甥是真心喜爱的,如今见他哭得如此无助、痛苦,心中也不是滋味,而白日里对他的所为,也实属无奈之举,可是要说起三圣母,他比谁都想放她出来,可惜,天界的天规就是一道天堑鸿沟,注定他的这个愿望永远不可能实现。
想了想,不管能不能成,还是决定为他做点什么。杨戬离开,飞过山岚雾霭云蒸霞蔚,云白光洁漂浮着几朵莲花,映衬着泪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花隔云端,空灵虚幻。俯冲莲花蕊心,直奔瑶池。
此时瑶池内丝竹声起歌舞升平,天妃悬掌扇,玉女捧仙巾,掎裳连袂举袖成云。
杨戬穿过翩翩起舞的仙女,来到宝座前面,行礼:“小神杨戬参见陛下、娘娘。”
玉帝见到杨戬,颇有兴致的招呼杨戬上前,“杨戬,来得正好,过来陪朕和娘娘喝杯酒。”
杨戬此行目的当然不是为了陪玉帝王母喝酒的,于是俯身拱手道:“小神不敢。”
那边,玉帝还想再劝,王母却是看出端倪,开门见山问道:“你有什么事?说吧。”
虽然下定决心要谏言,但话到嘴边,还是有些迟疑,毕竟像这样的经历不是第一次,可每次,往往都被对方堵了回来。杨戬想了想,开口说:“小神觉得,乾坤交感,阴阳相合,乃是万物繁衍之根本,男欢女爱也是人之本性,即便是神仙,也无法摆脱七情六欲,所以小神觉得天条中对于男女……”
话没说完,直接被王母打断了,“杨戬,你不会是动凡心了吧?”
杨戬连忙低头,道:“小神不敢。小神只是觉得对织女、七仙女等动了凡心的神仙,处罚过于重了点。其实男女之间……”
王母再次打断杨戬的话,笑眯眯的说:“你错了。对织女和七仙女的处罚不是重了,而是轻了。你说的没错,即便是神仙,也摆脱不了七情六欲,所以,对动了凡心的神仙更要重重处罚,否则又怎么管得住他们动凡心呢?”
杨戬沉默一下,这次,斟酌着言辞:“小神斗胆说一句,问题好像不是出现在神仙身上,而是出现在天条……”
果然斗胆,看来这不是谦词,王母娘娘心中拂然不悦,呵斥:“大胆!你是说本宫定下的天条是错的?”
“小神绝无此意。小神只是觉得,连下界都实时修订律法,而天廷的律法从未更改过,小神担心……”
玉帝闻言,皱眉摇头,截走他的话,“哎,杨戬,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了,下界时常修订律法,那是因为下界的律法总有不完善的地方。凡人嘛,总有考虑不到的地方。你怎么能把天廷的律法和下界的律法相提并论呢?”
被玉帝的定论堵住了口,杨戬陷入两难,不知还要不要继续反驳,但若表现得太明显,恐会惹得王母生疑。
杨戬没有再说话,王母却不准备放过他,勾起唇,打量着他狭促一笑说:“杨戬,你这个司法天神可当了没几天,是不是腻了,腻了说话,想做这个位置的神仙有的是。”见王母威胁的话都放上了,玉帝连忙出面打圆场,“好了好了,杨戬不也是为了天廷着想吗?”然后对杨戬说:“好了,你就下去吧。”
杨戬虽有不甘,也清楚修改天条绝非易事,只得垂首道:“小神告退。”
出了瑶池,杨戬再次来到华山,三圣母丝毫没有认错之意,反而是苦苦哀求着见沉香父子一面,态度坚硬,甚至甘愿魂飞魄散。
三圣母泪水直流,因为忧思过度导致整个人很苍白软弱,冷不丁一看,像是马上羽化飞升一样,“我就见他们一面,二哥,你就让我见上一面吧,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瞧着三圣母一副雷打不动义无反顾的果决,再冷硬的心也不由软了几分。好歹是他的亲妹妹,又害她与亲生骨肉分别这么多年。杨戬生怕自已拒绝,就此让她一蹶不振。于是决定法外开恩破例一次:“好了,不要再说了。我可以让沉香来见你一面,但你不能见刘彦昌。还有,见过这一次,今后就再不能见了。”
“为什么?”
“我怕你见到他,会激发他的斗志,也许日后,他就不再甘心做一个凡人了。”
“我会劝他的。”
“我怕你劝不住他。”看着三圣母思念成疾期期艾艾的模样,杨戬觉得这句话说了也是白说,转身道:“你替我转告他,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看他。也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完这辈子。”
听出杨戬话中的意思,自已日后再也不能再见到刘彦昌和沉香,三圣母伤心欲绝,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但目前能与沉香见上一面,也是她梦寐以求的,于是含着泪说:“我答应你。”
沉香躺在木板床上,睡得正香,酣睡之间,却是在一片桃花林下,看见一道模糊的背影,女子缓缓转身,目光瞬也不瞬的凝视着自已,带着着惊喜、慈爱,夹杂着一抹化不开的忧愁。
女子一步步走上前,怜爱的注视自已,轻轻的唤了一声:“沉香。”
沉香从女子的身上感受到一种母性的慈爱,看着她的眼睛,心中没来由生出亲近,忍不住喃喃自语:“母亲,你是我的母亲。”
看着稚嫩的沉香呼喊着母亲,三圣母情难自禁,伸出手抚摸沉香,却是在触碰的那一刻,身体忍不住颤抖、心悸,但对孩子强大的思念和眷顾让她克服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还是忍不住和沉香贴近,诉说对他的思念。
“沉香,你这些年过得好吗?让娘好好看你。”
“对,娘,我也要好好看看您。”
“这十六年你过得好吗?”
“以前小的时候,我爹不告诉我实情,我看到别人都有娘,而我却没有,我当时还恨过您,我恨您这么多年都不来看我一眼。”
三圣母听到这里,心都要碎了,嚼着泪说:“沉香,是娘对不起你。”
“不,娘,这不是您的错,您在别的地方受苦,都怪沉香,一点本事都没有,不能救出您。”
“不,”三圣母带着笑意摇头,“沉香,你不知道,娘能上你一面,心里就知足了。”
“我也是,娘,我要天天跟您在一起,把这十六年都补回来。娘,您告诉我,二郎神把你关在哪啦,我一定要把您救出来。”
“你不要问了。”三圣母不希望沉香为了自已冒险,不住地抚摸着他,想将他的相貌深深地记在心中。
灵魂的刺痛越来越强烈,三圣母痛得捂住胸口,身上的光芒越来越淡,最终被强行拉回现实世界中。
杨戬带着责备,对三圣母说:“我告诉过你,千万不要碰到他的身体,要不是我及时拉你回来,你就魂飞魄散了。”
三圣母没有说话,她还沉浸在和亲人分别的巨大落差感中,整个人失魂落魄,垂着头,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杨戬见状,斥责的话再说不出口,重重的叹一口气,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