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垂首不语。因为她无法对他们明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天规,天廷为了维护自身利益、尊严,针对凡人所设的法律条文,那自然,对凡人所犯的过错要施以重罚。
后棠生见嫦娥默然,眉宇间隐含着无法明说的郁结,知道嫦娥有难言之隐,也不再逼问,只是落寞的站在一旁。
“那,那既然如此,仙子,这可有化解之法?”老伯也为后棠生不平,但见俩人如此,也只得换个问题问。
“这……”嫦娥为难的看了一眼,后棠生身上的劫可不是简单的不顺、倒霉,而是上古时期的天规实化而成,嵌入了他的体内,将会随着他的生而生,死而死,要说化解,谈何容易?真要化解,凭她的法力,怕到最后也未必能成。不过,嫦娥细心扫视着后棠生,知道他积德无数,凭着多年的善举,加上一颗仁爱之心,或许也能一试。
见嫦娥神色迟疑久久没有答复,后棠生只当她无能为力,连忙善解人意的说:“仙子告知小生一切缘由,让小生解除心结,小生已经很感激了,又如何能得寸进尺,勉强于仙子呢?”
“哎。”老伯重重叹气,为这个结果而不平,但又无可奈何,随后见后棠生的视线一直在嫦娥身上,也明白这傻小子的心思,想着对方也二十出头了,却一直没有婚娶,心中也有撮合之意,于是准备退下,道:“小棠,仙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可得好好招待仙子。老爷子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咯。”
“对了木伯,您稍等会。”后棠生见老伯要走,连忙喊住人,随后跑进院门,没一会功夫,再次跑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方花棉布,外面系着根绳子,里面鼓鼓囊囊的,说:“这是肉姜,伯父您带回去熬汤喝吧,这样咳疾也能早点好。”
老伯收起包裹,笑道:“好好,那我先走了。”
“好,木伯您慢点。”
送走木老,后棠生看向嫦娥,有些拘谨的指了指门,说道:“仙子,要是不嫌弃,还请到院子中小坐。”
“嗯,也好。”
后棠生闻言十分惊喜,他本没想到嫦娥真的愿意屈就留下来,连忙上前贴心的开全木门。木门只有几尺宽,并不宽敞,一次过两个人有些拥挤,于是他退在一边,准备让嫦娥先过。
嫦娥走进院门,发现里面倒还挺宽敞,三面都是连体厢房,只不过十分简陋,有一两间房因年久失修出现坍塌,还不曾修缮。
院子中摆设有簸箕,里面晾着干草药材,旁边还有几棵接近光秃的树木,下有石桌石椅,于是走过去坐下来。
“仙子,我去帮你倒杯茶。”说完,兴冲冲的小跑进房屋。
嫦娥四周观望,看到房屋后面便是大山,心想,这里地处偏僻,倒也称得上是一个清静的好地方。
正想着,后棠生已经端着一个陶瓷杯子出来,放在石桌上,略显羞涩说:“抱歉,家里穷,拿不出什么好茶叶,仙子只能将就一下了。”
嫦娥低头,杯子虽然朴素,但洗的十分干净,再一嗅茶叶,虽然算不上好茶,但相信也是家里唯一拿得出手的了,于是温声道:“不打紧的。出门在外,自是没必要讲究这些。”
于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后棠生心中钦佩,又十分感动,仙子真是心性高洁,还如此信赖于他,不由的再生出几分倾慕,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道:“对了,仙子……还不知道仙子姓名。”
嫦娥想了想,说:“我姓嫦名娥,你可以这么叫我。”
“嫦娥。”后棠生小声念了一遍,回过味来,面色大惊,带着迟疑:“可是月宫之上的,嫦娥仙子?”
“嗯。”嫦娥轻轻点头,算是肯定了他。
后棠生震惊,他对嫦娥奔月的故事自然是耳熟能详,只是没想到,自已真有一天能亲眼目睹仙子的真容,那么传说中,后羿和嫦娥是夫妻也是真的了。想到这里,心中莫名不是滋味,刚刚因倾慕生起来的甜蜜欢喜,瞬间被冲得七七八八,反而生出了一种生不逢时的悲哀之感。
嫦娥见他面色几度变换,也只当是惊讶于自已神仙的身份,于是说:“你不用惊讶,我和你的祖父很早相识,所以这次路过此地,也正是想来看看……故人之子。”
“嗯。”后棠生很快调整心态,好奇的道:“您和我祖父认识,那你们之间一定很熟了?”
“是呢。”嫦娥含糊着应和着,岔开话,“今儿个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离开了,等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仙子要走?”后棠生立马站起身,心中很是不舍,暗想是不是自已拙口笨舌,惹得仙子不开心,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补救、怎么挽留,只能说道:“仙子可是有事要多停留几日?不知有没有歇脚的地方?如果没有,在下可以带仙子去前面的客栈投宿。”
他原本想说,要是不嫌弃,可以留下来,家里面可以住人的地方很多,但想想,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对她名声不好,他不担心自已,他只是担心仙子。
嫦娥笑着摇头,她待会还要回到天上去,只是这话不好说,加上她感受得到他的真诚和善意,于是顺着他的话,“是有些事要处理,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起身就要走,后棠生见状,又急急的喊住:“仙子!”见嫦娥不解的看过来,低下头,嗫嚅的问道:“仙子说的,今后会再来看望我,可是真的?”
见他满脸期待,嫦娥点了点头。
嫦娥走后,后棠生恍若做梦一般恢复过来,缓缓坐下。半晌,又心事重重的回到屋子中。
嫦娥藏在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切,见他走进屋子,跟着化作一缕星芒飘进内室。
后棠生对这一切都是不知情的,他只觉得自已太累了,于是打算躺着休息一下。嫦娥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床头,见他想要翻身,伸手弹出一道法力注入他的眉心,让他睡得更深。
嫦娥做这一切自然有她的用意,因为从刚才的接触中,她已经决定要拯救眼前的这个人,化解其身上的劫。
说到底,她还是忍不下心袖手旁观,不管是大义也好,或是一场夫妻情分也罢,她不希望后羿死了,他的后代子孙还要承受天规给他们带来的痛苦,何况后棠生本人,还是如此良善之辈。
细细的凝视着男子端正清秀的面颊,透过他的眉眼,似乎想要记起记忆中的人,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却是无济于事。上千年的时光,早已磨灭了她的记忆长河。
叹口气,伸出手搭在后棠生的手上,抽出一缕灵识飘进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