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睡半醒间,后棠生出现在一片荒野中,荒无人烟,杂草丛生。橘红色的夕阳晕出一道道光圈,照得周围的一切都像带着一层金色光泽,萧瑟、凄凉,看起来很梦幻、不真实。
“后棠生~”忽然有声音传来,声音空灵缥缈,像是来自天边,但又近在耳前。
他连忙转身,发现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白发苍苍、盘着高云髻的老妪,她皮肤白皙褶皱像是白桦树树皮,看起来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岁月的洗礼,唯有一双眼睛灿若星河,精神矍铄带着几分慈悲,询问他:“这里是梦境轮回之地,你为何来这里?”
“小生,小生不知……”后棠生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还以为自已真的闯入别人的领域,作揖赔礼:“抱歉前辈,小生并非有意叨扰。”
“罢了,既然来了,便证明有缘。我且问你几个问题。”
“老人家,还请开口问,小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妪缓缓点头,然后慢吞吞的问道:“你叫后棠生?”
“是。”
“后棠生,听说,你这人八字奇硬,自小便克死双亲、弟兄姐妹,连周遭的人也颇受牵连,这可是真的?”
“是。”
“在你幼年时期,曾有不少同龄人、亲戚,以及同村村民咒骂你,殴打你,甚至要将你驱逐出去,这些是否是事实?”
半晌,后棠生才低低回答,“是。”他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不想让自已的伤口再次暴露出来,但老妪的话像是带着某种魔力,让他不受控制的去回答,直到回答过后,他本人依旧处于一种未知觉的状态。
“那你恨他们吗?”
后棠生迷茫了,片刻,摇了摇头。
老妪面带欣慰,继续问:“他们如此待你,为何不恨,为何还要行医救助他们?”
“为什么?”后棠生念了一遍,眼神闪过疑惑不解,但很快,神色变得清明澄澈,“不为什么,若非要说原因,那就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私为欲。他们是欺我辱我,那是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太害怕了,但是这并不能成为我摒弃人性美好的那一面、见死不救的人。”回想往事,后棠生的脸上带着满足、宽慰的笑:“况且,我有自已的朋友,有真心待我的人,木伯父、张伯伯,还有小六子,他们都敬我爱我。人生在世,能有几个知心的人,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老妪出神的盯着他,半晌,舒展出一个慈爱的笑脸,冲他招手,“好孩子,过来,过来。”
后棠生感觉自已像是傀儡木偶般不受控的朝着老妪走去。老妪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年,忍不住怜惜,伸手握住他的手。
“你说的对,人非圣贤,毕竟不是草木之心,人皆有贪、痴、嗔、怒,这些都是正常的,关键是看我们如何去面对,如何去发现人性中美好、光明的一面,这样我们才会活得开心、快乐。”
随着她话语落下,一道月牙白柔和的光芒缓缓从俩人的手心中溢出,开始游走在体内,自脉轮图、轮穴部位出现七彩淡雅的辉晕,连接着天干和地支,像是一片树叶脉络分布、错综复杂。而在他心轮处,产生了白色的能量,伴随着星星点点纯白色光芒旋涡状流动,原本至暗的午、戌、申支系脉路,也逐渐绮丽起来。
月宫,嫦娥面色苍白,尤其在月光的照耀中,眼中的疲惫越发明显,手按着太阳穴,似乎是在闭目养神,但即便是休憩,两道秀眉也不自觉的微微蹙着。一只雪白、圆滚滚的玉兔看她如此疲乏,也不敢打扰她,只能自顾自的顺着椅子往上爬,待爬到桌面上,静静的守在一边。
过了好一会,嫦娥的面色有所改善,睁开眼看见玉兔,伸手摸了摸,她自是感觉得到玉兔的担忧,也知道她蹲在这里守了好久。
见她终于睁眼,玉兔歪着脑袋,扑棱着的大眼睛中闪过不解,“姐姐,我不明白,为了一个凡人,这么损耗自已的法力,值得吗?”
她不喜欢那个凡人,即便他是一个好人,是后羿的子孙,她也讨厌,讨厌他害姐姐这么憔悴。
和玉兔相守上千年,玉兔的心思她哪里不知?帮她顺了顺翘起来的毛,道:“没有值不值,只有该不该。他毕竟是天规下的受害者,如今这事又被我碰上了,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哼,姐姐就是心肠好,这世间,也只有像姐姐这样的,才称得上一心为民、当之无愧的正神。”
嫦娥的手一顿,略显无奈的教训:“好了,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说这么孩子气的话。怎么总是不长记性呢?”
玉兔怏怏的动了动耳朵,这话不知道听了多少遍,耳朵都快起茧了。不过兔子就是兔子,心思简单,很快她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可是姐姐私自下界帮那人化劫,未曾通报司法天神,这日后万一让他知道了,姐姐该怎么办?”
这问题着实问着嫦娥了,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的应对措施,毕竟这事情没走正常流程,私自化解天规给凡人带来的劫,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要看二郎神怎么定了。不过,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盼着对方不知道了。